只能寻找三个人……说出这种话来,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三个人的话,应该是我、依梨,还有……小柔吧。江月绫跟在苏墨身后,前面的他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他真的……是穿越过来的人吗?那,为什么……会是我们三个呢……还是说,他在穿越以前,就已经和我们三个人同时交往了吗?江月绫的脑海里又开始各种胡思乱想,不过就算再怎么腹诽苏墨,江月绫的手却始终没有和苏墨松开。明明都不是什么恋人的关系,为什么我还要牵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呢……苏墨陪江月绫随便到处逛了逛,除了牵手之外几乎啥也没聊。江月绫对于苏墨的解释一直没个回复,苏墨自己也没有特地去问,江月绫就像第一天才开始交往的小情侣一样扭捏,明明很想亲近,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但都只是没办法说出口。很多话,要是说出口的话,就没办法回头了啊……但是……但是……唯独这件事,必须向苏墨问清楚才对——江月绫鼓起勇气,攥紧了苏墨的手,奋力地呐喊出来,“苏、苏墨!”江月绫的脸颊上激起一阵冰冰凉凉的触感。苏墨和江月绫不约而同地望向灯火璀璨的夜空。“下雪了?”“是、是啊……”也许,是2010年的最后一场雪了……苏墨低头望向江月绫,看到江月绫的头发上沾了一些雪花,就伸手替她拂了开来。“……”江月绫察觉到苏墨的意图,当下第一反应却是低下头配合他。奇、奇怪……我在做什么啊我……江月绫不明白。“我、我们上楼去找依梨吧!说不定她正在被坏男人搭讪呢,赶紧的——”“我倒不觉得大学周围有那么多坏男人……”“哼,还好意思说。”江月绫昂着脑袋瞪着苏墨,“你不就是个坏男人吗。”“但是,你好像并不讨厌坏男人。”苏墨甩了甩还被江月绫牵着的手,江月绫微微有些脸红,想要脱手时,却被苏墨牢牢抓住了。“放开我,臭流氓!”“亲都亲过了,干嘛那么不好意思。”苏墨也是有点心累。“你你你……”“再让我牵一会儿吧,”苏墨温声道,“一会儿就好。”江月绫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非常符合她自己人设的台词:“既、既然你都这样可怜巴巴的恳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再多牵几秒钟吧。”虽然是很羞耻的傲娇派台词,但此时却很应景。不过,害羞的江月绫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苏墨在请求她的时候,她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悸动。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月绫,我给你讲个故事听。”“你会讲故事啊?什么类型的,要是不有趣就算了。”“不算有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听完。”都不着急见依梨了吗?算了,反正就算找到了依梨还要等她。苏墨对于雪怀有很深的感情,当然。说是对雪,说到底还是对依梨的感情。前世依梨。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因为各种程序代码的崩溃事项,苏墨一直留在公司加班加到两点半才处理完。和同事道别后,苏墨发现因为天雪路滑,根本叫不到出租车,他只能步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虽然家离公司不远,街上的路灯照耀着雪花的飘影,苏墨一只脚踏进雪地里,感觉浑身都快要冻僵了。早知道应该直接在公司睡的……先前依梨有打过电话问苏墨晚上的安排,不过苏墨因为太忙就没空回电话,只是回了条让她先睡的讯息,后面就没再联系了。程序员是一份很辛苦的职业,她和扑街写手一样都被叫做码农。作为需求的执行方也就是乙方,程序员经常为了各种临时更改的需求焦头烂额。除此之外,彼此协作的大工程出了bug,排查故障也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今天晚上留这么晚也是因为打出来的包运行不起来的问题,负责一些关键代码的前辈度假去了,所以苏墨只能和几个同事一起排查代码,才最终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程序员虽然很辛苦,但工资待遇相比较之下已经很高了。然而,距离还清父亲欠下的债务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也差不多得十年八年的吧?十年八年啊……而且,就算后面加薪还清了,身体也许差不多也垮了。而且,也没有什么陪伴依梨的时间。苏墨的脚步越来越慢。老实说,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苏墨经常陷入一个自我怀疑的状态,尤其是在当他回到家中,见到依梨那温顺可人的脸庞的时候。当初依梨在公司受委屈,他几乎是最后才发现的那个人。但他也知道,依梨之所以没有放弃那份工作,也是想帮苏墨减少一些负担。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依梨。别的情侣,别的恋人,别的男朋友能给女朋友买的名牌包包、口红,香水,他几乎都给不了,每次说要送点礼物给依梨时,总是会因为依梨的劝阻而不了了之。甚至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依梨就是太体贴了。体贴到让人很难去……很难去面对她。我到底有哪个地方这么好,值得她这样为我付出的?明明就是什么都做不好的废人一个啊……大学的时候苏墨也因为这事提过分手,不想让依梨跟他一起受折磨。但是依梨并没有同意,态度也异常的坚决。那一次,也就成了苏墨和夏依梨唯一一次提分手,他们之间是从来不会轻易把分手挂在嘴边的。也许,依梨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只是把喜欢我当成了习惯。如果我不在的话,她说不定就会意识到这个问题。此时的苏墨正在经过一座大桥,这座桥是很有名的自s桥,几乎每隔两三个月就能听说有人在这座桥上跳下来的新闻。会不会,我也将要成为其中的一个呢?苏墨确实有些想法了。要是现在不跳的话,等这场雪之后,湖面结冰,再跳就来不及了吧?而且,溺水的痛苦应该要小一些吧。最好是一直捞不到,怎么捞都捞不到。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人间蒸发了……苏墨扒在桥边的栏杆看了一会儿,远处的河面上有亮着灯的轮渡。不知道为什么,苏墨的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丝暖意。就在这个时候,苏墨的手机亮了。是依梨发来的消息:【工作还没有忙完吗?】嗯,想想就行……看到依梨发来的消息后,苏墨顿时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虽然并不希望依梨跟着自己一起受苦,但“让依梨伤心”同样也是苏墨办不到的事情。只要想到依梨找不到自己下落时难过的样子,顿时就不忍心干那种傻事了。当然,父母的反应也会想,但毕竟依梨比较近。而且,她现在还没睡呢。苏墨给依梨发了消息——【加完班啦!你怎么还没睡,赶紧睡觉吧。】苏墨打字打到一半,手机就亮起了来电显示。依梨打来的电话。“喂……依、依梨吗?”“嗯……”依梨的声音听着有些朦朦胧胧的。“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我睡了,然后……然后冻醒了。我看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打得到车吗?”“没事,我直接走回来了,刚过桥,没想到朋城也会下雪啊……”“那、那你赶紧回来吧,外面天太冷了,还有路比较滑,注意安全。”“你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还是等你回来吧,反正现在这么冷,也睡不着了。”“电热毯拿着开啊,就没那么冷了吧?”“不要,还是抱着你比较暖和。”“前几天还嫌弃我打呼噜太响,现在就要抱着我啦。”“先、先让我睡着就没事……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回来吧,路上注意安全。”“嗯,知道了,ua。”苏墨慢慢挂掉了电话,脸上的幸福微笑也慢慢凝滞。果然,还是分手会比较好吧……我真的一点都不值。不值得她这样关照我。一个人受苦确实是觉得没什么苦的感觉,这种经历一旦习惯了也就麻木了。但是,两个人的话……就总是会对她的付出和辛劳感到愧疚。依梨不能把青春全部都浪费在我身上,她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人。这是苏墨第二次强烈的萌生出想要和依梨分手的想法。但这和第一次又有些微妙的不同。第一次是进行理性分析后,基于客观情况下提出的分手,他虽然很喜欢依梨,但不觉得依梨跟自己会幸福。但这一次,他所萌生的分手愿望,来自于自己配不上依梨的强烈自卑感。不能太自私了,我……这也是为了依梨……风雪越来越大,苏墨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他现在真的很害怕失去依梨。但是他更害怕的是,依梨就这样一直陪他难过下去。苏墨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公寓房楼下,大部分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只有他们住的那座小公寓房还亮着灯。那是依梨为他亮着的。在这座偌大的城市,上千万流动的人口。置身于这样的人潮中,人们总会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但是,即便是这样的蝼蚁,也有人愿意为你彻夜亮着灯,从这一点来说,自己就已经击败了快一半的都市青年——也许……还要更多呢?其实,本该属于那一半的……苏墨不禁自嘲般地想到。苏墨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家门口,正当他酝酿着该如何向依梨开口不被她反驳的时候,房门忽然“砰”的一下打开了,正好撞到苏墨的鼻子。“唔……”“没、没事吧!我是感觉你好像快回来了,所以才开门看看的……”夏依梨赶紧把苏墨拉进屋里,大力地拍打着他棉袄上的雪花,“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啊……你的手都冻僵了。”“我身上都是湿的,先别碰我——”“没事,衣服直接脱了吧,换洗的衣服我放在卫生间了,你直接洗个澡。”“这么冷的天,就别洗澡了吧……”“不行的!你最近一直加班,我估计你都好几天没洗澡了。”“我有擦澡啊……”“不行,我说你得洗就要洗……”苏墨是争不过依梨的,被她拽了衣服就去洗澡。但是,在去洗手间的中途,他看到电磁炉上在炖着什么东西。“这个是……你在煮什么呀,依梨?”“今天超市西洋参特价,就买了点回来想煲鸡汤看看……听说对熬夜很补的,你洗完澡就尝尝吧,哼哼,我现在的手艺可是大有进步呢……”骤然间,苏墨产生了一股如鲠在喉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苏墨憋了半天才终于缓缓说出几个字来,“依梨,我——”“好啦,有话洗完澡再说,赶紧去洗澡……”依梨把毛巾递到了苏墨手上,推着他进了卫生间。果然,我还是配不上她啊……明明傍晚回复她的时候那么冷淡,却没有对我发脾气……你向我发发脾气也好啊……骂我不争气之类的——这样,我就会稍微记得一些你的坏,这样分手的时候也就毫无压力、毫无负担了——但是啊——苏墨匆匆洗完澡,穿好睡衣回到房间后,依梨正在拨弄着刚出锅的参汤。参汤冒出的滚烫热气云雾蒸腾,虽然窗外下着飞雪,室内却暖洋洋的。还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苏墨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依梨把汤碗递到他这边,“小心烫,多吹几下再喝吧……”苏墨接过碗勺,瞥了一眼依梨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轻轻舀了一勺参鸡汤,吹了几口就送入了嘴里。“哎哎!这么着急干什么,很烫的呀……”苏墨低下头,一言不发。“烫到了吗?我就说很烫的啊……”夏依梨凑上去查看苏墨的状态,忽然间,苏墨闷着头,一把抱住了凑过来的依梨。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个不停,依梨没问些什么,因为没必要。关于苏墨的一切,她什么都能感知到。苏墨紧紧地抱着她,贪婪地占有她的一切。而她就像是哄孩子入睡的妈妈一样,静静地摩挲着苏墨的脊背。直到苏墨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