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如人色,走路都要两个人夹着的贺明珠,韩敏很开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进办公室,而是坐在一家正对着国贸大厦的星巴克里面,笑嘻嘻地看着贺明珠被带走。自从上次被贺明珠喊破家产以来,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心里却一直吃了粑粑一样难受。不是恐慌,他的那些房子虽然不好公开,却也很难查出问题,从他老子敢把房子放到他名下就能看出这点。他只是愤怒,是一种狮子被老鼠冒犯的愤怒。贺明珠算个什么玩意,一个根本不值一提的科长,她凭什么,又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自己,查自己的房产信息的。最过分的事,查自己还不够,她还想查他家里其他人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没有任何犹豫,他断然决定出手。不用告诉其他人,他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贺明珠私自查询别人房产信息的事,就通过一连串的巧合,放到了监察部一位处长的办公桌上。于是,今天这一幕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想必,有了这一出,再没有人敢公器私用,随意查询其他人的信息了吧?”慢悠悠地吃完点心,喝完咖啡,再隔着玻璃,迎着冬日的暖阳眯了一会,韩明呵呵一笑,紧了紧风衣,大步走出了星巴克。才进办公室,他就敏感地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原本笑呵呵跟他打招呼的人,现在看到他都有点怪怪的,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包,就见了鬼一样逃走了。当他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边上几个人聊天的声音都变小了,而更远处,似乎有人用某种琢磨不透的眼神,在偷偷摸摸地打量着。一个上午,已经足够房玉华把消息散发出去了。最关键的是,在这件事情上,贺明珠的地位变了,不再是往日面目可憎的泼妇,而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可怜同事的妈妈。对于面目可憎的泼妇,即使是最温柔的人,也会心生厌恶,人家不发脾气,只是因为涵养高。但对于孤立无援的同事,当她是个女的,尤其还是个美女时,起码大多数的男性同胞会心存怜悯。人类的情感就是这么奇特与廉价,同样的事情、同样的人,所处的角度不同时,情绪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一个上午,大家对韩敏的态度,就从神秘的官宦子弟,变成了仗势欺人的恶霸!出身官宦世界,韩敏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只是瞬间,他就发现了不下五六种异状。和以前一样,大家似乎都有些怕他或者敬畏他,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躲闪,但是,与以前敬仰中带着畏惧不同,现在却是厌恶中带着畏惧!他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不大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也是骨子里高傲的人,他不容许别人的蔑视。扫了一圈,找了个机会,他坐到了吴世光的边上,低声道:“咋回事,我怎么觉得大家怪怪的!”整个化工一部,除了何广,也就吴世光能入他的眼。鲁有求那种人,韩明虽然拿眼睛看他,但视网膜上,却从来没有他的影子。要不是他进公司的时间实在太短,他家的能量对于业务也没什么加成,他老早就把鲁有求踢到天边去了。听着他试探性的语言,吴世光呵呵一笑,拍了拍韩敏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小子,太狠了吧?老实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什么事呀,莫名其妙的!”韩敏心里咯噔一下,他自认动作非常干净,没有任何手尾留下,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不过,终日带着面具的人,不会缺少这点反应能力,他本能地撑起外衣,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正面目。“呵呵,你还跟我装!”吴世光不在乎地笑了笑,低声道:“干嘛跟贺明珠那种人一般计较,太跌份了吧!”被吴世光说破,韩敏也不多掩饰,压低声音道:“少来,你不想整整她?那个女人,拆迁了几套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治治她,那天她又来蹬鼻子上脸了怎么办?”“为了这点事,就把人家弄进去,总归有点过吧?”吴世光嘟囔道。他是经商家庭出身,讲究的是万事以和为贵,不喜欢韩敏这种为了屁大点的事,就挖人祖坟、摔人孩子的行为。韩敏闻言却愣了一下,只是一句话,他就觉得吴世光有些不对。吴世光这人,算不上纨绔子弟,家里小有产业,还能耐下性子,在杭保这种地方打磨,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家人,都算得上有远见了。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温良好青年,心胸也算不上宽广。贺明珠几次来闹事,言语间提到吴世光,他都会勃然大怒,没少在韩敏面前咒骂贺明珠。怎么今天忽然这么客观冷静,局外人一样了。抬头仔细打量了吴世光几眼,韩敏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始末:“怎么,有人来找你说情了?是谁,李敢还是温萤?”论到洞察人性、见微知着,吴世光远远不是韩敏的对手,被韩敏轻轻一炸,就露出了马脚,有些慌乱地否认道:“不是不是,我跟他们又不熟?”他以为这是否认,却不知道,在韩敏眼里,这却是在明显不过的暗示。冷笑了一声,他不屑地说道:“那就是水玉堂了!那小子,贺明珠折腾的他还不够么,还想着吃温萤那块肥肉呢?”“我倒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冤家宜解不宜结,温萤怎么着也是我们同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僵?”望着韩敏,吴世光试探地说道:“你要不就抬抬手,放了那个女人?”“你这是什么话?”韩敏却被吴世光这句话弄得很不高兴:“你当监察部门是我家开的呀,我说查人家就查,我说不查人家就撤案!”说到这里,韩敏猛然反应了过来,其他人又惧又怕的眼神,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不由得惊问道:“是谁发现了这件事,我自问做得还算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