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沈恒原把她锁在房间里。她坐在玻璃碎片间,捂着流血的眼,温热的血液就从她的指缝渗出。她瓷白的脸被血污浸渍,愈发显得温和,那是一种无畏的绝望。等沈靳知打通120,救护车来时早已延误了治疗的最好时机。那年八卦再被提起时,传的全是沈夫人意外失明。至于这个“意外”谁也没深究。八岁的沈靳知坐在病床前,看着许音被纱布缠绕着的双眼,终于发觉自己的弱小。他这个沈家继承人只有依附沈家最有话语权的人才能护着他的母亲,于是他选择了沈老爷子。他踏入棋室陪沈老爷子下棋后,沈老爷子总算似有若无地关注到他们,也温温和和地警告沈恒原的做法。而许音也因为他的缘故,失明后少与沈恒原发生争执,只等着他平安长到十八岁。许音失明后似乎变得更耐心,沈靳知许久不答她也不生气。只是又问了一遍:“阿知,是不是?”沈靳知替许音去看那日的阳光,阳光金灿灿的,手一靠近就发暖。他另一只手握紧拳,咬牙说:“是。”许音听到回答终于眉开眼笑,连那失去瞳距的琥珀色眼眸都落进光。她喃喃了一会,嗔怪地说:“我就知道。”.记忆都是会说谎的,沈靳知早已记不清许音开心的样子。每每做梦只记得许音捂着眼睛坐在玻璃碎片之间,那种温和的绝望。“阿笙,你知道吗?”沈靳知语气平静又无奈,“在那十年里,她没再笑过。而我十年如一日扮演着沈家继承人的角色,好让她放心些。”沈靳知越平静,喻迟笙的心就揪得越紧。对沈靳知来说,这些仿佛都已经在他记忆里落灰,可再提起时灰尘必定呛人。沈靳知却不遗余力地翻新,然后告诉她。在喻迟笙做出反应之前,沈靳知又说:“他们的婚姻本就是个错误。”他们的距离依旧很近,近到喻迟笙能看出沈靳知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他总是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好让人觉得他真的没事。他骗术高超,甚至连自己都骗过。她心莫名一酸,已无法去想象他的十八岁:“所以你这是——”沈靳知说:“让你了解我。”他说:“阿笙,你有权知道我糟糕的家庭状况。”沈靳知顿了顿,似乎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才说出后边那句话:“然后你也有权利不去爱我。”沈靳知沉默地拈起喻迟笙肩上的花瓣,恍若那片花瓣就是喻迟笙的自由,他小心翼翼地放生它,又期待它别离开。他这个沈家继承人太名不副实,沈老夫人说那是属于他的一切,但这世界上,还有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他的一切。他们说,那些都不属于他,然后接着把那一切都抢走。所以他习惯在他喜欢的东西带上标记,仿佛这样就能属于他久一些。可他不会在喻迟笙身上打上他的标签。他要喻迟笙永远自由。此时此刻,周彦说的那些顾虑,他统统任性地忽略,只去想喻迟笙的答案。他手从肩上滑下来,攥住喻迟笙的手。“阿笙,我是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第五十七章 无法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沈靳知手很凉, 比寻常人温度都低些,如同一块未融化的冰。沈靳知克制不去抱她,甚至没再说什么, 像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这一点上,他从没要求她什么。而在最后, 沈靳知用另一句话做了沉重过去的结尾。他说:“明天是我生日。”-很遗憾,沈靳知生日当天, 喻迟笙没挤出空来。节目组抠抠搜搜只给大家放了半天的假就重新投入工作。未开机前,嘉宾们都聚在一块谈论昨天的自由活动。民谣歌手兴致勃勃谈起他昨日去了荔城古旧的寺庙,山城的寺庙没有慈恩寺出名, 但依山傍水, 别有一番意境。这时代, 连寺庙都有攀比。民谣歌手说起那寺庙, 视线便慈祥地看向喻迟笙:“小笙, 听说这求姻缘挺灵的。”沈嘉禾在一旁听着,感觉情景似曾相识。他伸展了下身体,随后去看喻迟笙。喻迟笙似是还在想些什么, 没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经民谣歌手再提醒了一遍才回神, 她若有所思地问:“比慈恩寺的灵吗?”被喻迟笙一反问,民谣歌手思考了会:“那倒不一定。”沈嘉禾在一旁听笑了,附和道:“但我还是投荔城的寺庙一票。”毕竟沈二这姻缘就栽在慈恩寺那了。上上签也不管用。后来民谣歌手听闻昨天喻迟笙也不在庄园里, 问起喻迟笙去了哪。喻迟笙被沈靳知拉去看花已经是午后,春日昼长夜短, 在路上耽搁了会天就黑了。喻迟笙笑笑,说去了以前住过的地方。民谣歌手不好在镜头前问得太细,于是没了下文。何林琪在旁倒是沉默得很,昨天她早早出门又夜半才归, 也不与嘉宾说起她的事,很不像她的作风。她看着喻迟笙微笑,视线通身打量一遍,总想看出些什么。沈靳知生日这天,红蔷薇如约而至。红蔷薇身边却少了昨天那样空无内容的卡片,依旧是孤零零的一朵。是贺时毓先去信箱领任务卡,然后红着脸让喻迟笙出去看看。这早就是综艺的固定项目了,嘉宾笑而不语看着喻迟笙开门出去。嘉宾似乎都很好奇,在喻迟笙出门后争先恐后地藏在门后,你挤我我挤你地借着猫眼观察。小越站在一堆大人身后,什么也瞧不见,她拉拉唯一不去凑热闹的贺时毓。贺时毓发觉出自己衣角被拉扯,视线往下看。贺时毓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但长得很高,高得小越只能拼命仰着头看他。小越看贺时毓仿佛是在看一座高山,贺时毓感知到了这点,他和门口的人拉开点距离,蹲下来与小越平视:“怎么了?”小越请求道:“时毓哥哥能抱我去凑热闹吗?”以小越的脑袋似乎想不通贺时毓明明拥有人高腿长这条件却不去凑这个热闹。贺时毓:“.”他沉默了会才问:“那小越为什么这么喜欢凑热闹?”小越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学小提琴太枯燥了,要是小叔叔不来看我我真的会被憋死的。”贺时毓想起,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小越的小叔叔了——那个对谁都是一副温温和和样子的男人。贺时毓对沈靳知的印象其实不深,他有点内向怕与人交流,在拍摄期间他也避免与人群呆在一起。所以没和沈靳知说过几句话。当然沈靳知也不会刻意找他说话,在他印象里,沈靳知是个极优越的人,即便不说话也让人不容忽视,但他似是从不在意他的得失,向来温和安静地坐在角落,甘于充当任何角色,为他人锦上添花。贺时毓问:“你小叔叔为什么不来看你?”小越哭丧着脸:“他很忙。”几秒后,小越又补充:“是很忙很忙,忙到不能来看我。”贺时毓听完觉得有些道理,又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好在这云里雾里的对话,因为喻迟笙的回来终结。嘉宾你看我,我看你,假装对门外的事没半点好奇。喻迟笙依旧收了那朵孤零零的红蔷薇,把它插进大花瓶中的红蔷薇花束里。一日过去,又有些红蔷薇走向凋零,喻迟笙把枯萎花枝处理掉,随后听贺时毓宣读任务卡。节目组似是觉得贺时毓的社恐人设有趣,硬要拉贺时毓出来折腾。贺时毓起初还打电话回去,对rsp战队那帮没老婆的老男人骂骂咧咧。后来有一次,是他们的队长接了电话,他听着贺时毓用各种语气挖苦他们活该没老婆,听完后他们队长反而笑得六亲不认:“小玉玉,不好意思,我有老婆。”贺时毓熄火了,开始试着认命。也开始任由节目组折腾。贺时毓红着脸磕磕巴巴读起任务卡,惹得导演组内部笑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