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一致的屋子拔地而起,仿佛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凛然而壮观。房子的内部构造是楼喻亲自设计的。与现代的房屋结构大同小异。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不过卫生间肯定不是抽水马桶,而是专门放恭桶的地方。住宅区还分单元。楼喻让人在每个单元都建了一个公厕。这个公厕借鉴了现代的长排管道公厕,上面有水箱,定时定量地放水冲刷便道。搞好个人卫生很重要,他不希望新城跟旧城一样,街头巷尾蝇虫漫天。虽然一开始大家伙儿可能还不习惯,但由奢入俭难,一旦尝过甜头,自然会养成习惯。秋收后,天气逐渐转凉。从各地前来的难民也开始增多。有了之前一年多的经验,如今庆州府的难民接收和管理经验已经远超大盛其余州府。他们已经摸索出了一套相对完善的机制。各个岗位的人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为难民提供一个安心的生存环境。一小吏负责登记信息,头也没抬问:“叫什么?从哪儿来?几个人?”“方临,从桐州来,一个人。”少年一脸落魄道。小吏手上炭笔一顿。方临?这个名字好耳熟啊!他一定在哪听过。不过世上重名的多,他一时想不起来,为了不耽误工作,便记下信息。方临拿到身份牌,茫然地走向发放物资的点。在他走后,小吏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方临!是方临啊!年初的时候殿下特意交待过,要是碰上叫方临的人,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小吏强压住激动的心情,连忙告知上级。上级狠狠夸了他,连忙继续往上报。高效率下,楼喻很快知悉这件事。刚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他也是懵了一下。方临是谁?经冯二笔提醒,楼喻才想起来。他着实感到惊讶:“从年初到现在,这都快一年了,方临才从京城到庆州?”管事的禀报道:“他说是从桐州来的。”桐州,那不是天圣教的发源地吗?楼喻想了想,道:“世上有不少同名同姓的,也许他不是那个‘方临’。”如果是方焕之子,方临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见郭濂?管事一惊,暗恼自己太急了。真要搞出个乌龙,岂不是在殿下这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正要请罪,却听楼喻道:“你们上报有功,多发一个月工钱。”管事大喜:“小人叩谢殿下!”他退下后,问冯二笔:“你对方临有印象吗?”他们去年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但从来没听说什么方侍郎之子,对方临实在没有半点印象。冯二笔摇摇头。楼喻只好道:“叫霍延来见我。”在庆州,只有霍延对京城最熟了。得楼喻传召,霍延立刻前来。过了一年,他又长高不少,身形越发精干英武,剑眉锐利,星目沉敛,俨然一副大将的气魄与风姿。楼喻心里感慨了一下“真帅”,温和地让他坐下。“霍延,你可识得方焕之子方临?”霍延闻言,着实愣了一下,眼中略带惊讶。“怎么了?”楼喻茫然问。霍延眸中隐现笑意:“殿下当真不知他是谁?”“不知道啊,我应该认识他吗?”楼喻更茫然了。他在京城还能有熟人?霍延笑意更深:“那殿下可还记得范玉笙?”楼喻点头,他当然记得!等等!他诧异盯着霍延:“你不会是想说,那个一直跟着范玉笙的、喜欢穿绿衣服的,就是方临吧?!”冯二笔也惊得瞪大眼睛。竟是他!霍延颔首:“他就是方临。”楼喻:“……”他真不知道那个绿衣少年就是方临!不过想想也对。范家是太子党领头羊,方侍郎同为太子党,方临一直跟着范玉笙的确合情合理。不过这个来庆州的方临,与京城的那个方临,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呢?如果是同一个,那他耗费大半年时间,才从京城来到庆州,委实凄惨了些。“二笔,你替我去暗中去看看,到底是不是那个方临。”“殿下,要真是,那该怎么办?”冯二笔问。楼喻撑着下巴,“既然他愿意当难民,那就不管他,找人暗中盯着就行。”“是!”城外难民营。方临领到一小袋麦面,还有一颗小土豆。他握着土豆,不由问:“这是什么?”小吏耐心解释:“土豆,煮熟了可以吃的!”“哦。”方临木然地往人多的地方走。他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居然从来没听过“土豆”!这东西真能吃吗?他望着手里的物资,心里面难受得紧。有吃的又怎么样?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煮熟了吃?就算有,他也不会煮。肚子已经饿得有些痉挛了。他伸手捂住,嗅着隔壁传来的香味,不由蹲在地上哭起来。这大半年,他过得实在太难了。半道被流匪所劫,随从死的死逃的逃,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他都来不了庆州城。冯二笔戴着口罩偷摸过来时,就看到方临蹲在地上哭泣。看不清脸,不好辨认。他只好上前,粗声粗气地问:“你哭什么?”方临抬起头,看到戴着口罩的冯二笔,一时又愣住了。这人脸上是什么东西?冯二笔终于看清他的脸,第一反应是,没穿绿衣服他差点没认出来!“你在问我?”方临泪眼婆娑问。冯二笔:“找错人了。”丢下一句敷衍的话直接离开。楼喻得知真是方临,不由挑挑眉:“他为什么不让人通报郭濂?”“奴也想不通,奴看到他的时候,他哭得可惨了。都这样了,还不找郭濂?”楼喻摆摆手,“罢了,先不管他。”方临如何选择是他的事,楼喻不想多管闲事。谁料第二天,方临就被人抬到田庄医馆。陈玄参诊断:“饿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