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后一天,温白什么都做,就坐在阴司外头的亭子里,和周伟一起叠了满筐的金元宝。朱雀的雀羽在身,饶是外头寒风乱作的,温白也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绒衫。这阴司唯二的人类,周伟,托了小胖灯的福,也在寒风中狂野了一把。温白怕他穿着羽绒服行利索,想起谛听说过的,儿子的小金库里头还塞着几根雀羽,就对着雀羽拍了张照,让小灯在玉葫芦里对着找了一通,后还真找到了两根。道是小灯的雀羽厉害些,还是周伟做了地官,一身正气的,温白还要穿件羊绒衫,他就意思意思穿了件短袖,有一次忙忘了,出了东泰就遇到山庄执勤的保安,那短袖、大裤衩子的,差点被成什么可疑人员抓起来。经过那次后,这雀羽也就只敢在阴司里用用了。小莲灯则是从那根雀羽中得到了启发,淘东西淘出了瘾,把所有压箱底的宝贝全都找了出来,一件一件拿给温白看,以致于这几天阴司一直冒着富贵的气息。尤其是有一颗据说是青龙送的夜珠,小莲灯抱着它从玉葫芦出来的时候,大白天的,珠子都把整个东泰照得通,吓得他们差点以为是金乌沉到阴司里头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得认识到小灯的富贵程度。就是给他们千八百辈子都修过来的那种。“元元呢?今天阴司怎么这么安静?”周伟把金元宝扔到脚边的铜盆里,才意识到今天过分安静了点。“找东西找了一身的灰,陆征抱着洗澡去了。”温白回道。周伟被风呛了一口:“洗澡?温小元是纸灯吗?还洗澡?”温白了下:“就是用灵力浇一浇。”周伟这才“哦”了一。两人已经叠了一早上,攒了几大铜盆的元宝。周伟叠着叠着,忽然了下。温白正把脚边的铜盆移位置,起身的瞬间,见他了,也着问了句:“什么?”周伟:“就是想起你带着陆老板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还被野鬼拘着叠元宝呢。”他把手上正叠着的那个元宝的边角整得笔直:“你还让我去学叠元宝的手艺。”“因为你叠的那一座元宝山,只有一成是有用的。”温白说道。周伟晃了晃手上的元宝:“你看在,闭着眼睛都能叠了。”周伟做了城隍,老城隍自然可能让他这么得过且过。大到民生供奉的规矩仪式,小到点祭孤魂用的元宝香烛,一股脑都教给了他。方倒是方了多,以前老城隍是生怕他叠够,在是怕他叠得元宝重,把孤魂野鬼们撑着了。“我有时候想想,还跟做梦似的。”周伟啧了一。“前两天还收到钟昊的拜年短信呢。”这放在以前,能跟钟家人交好,他想都敢想。在阴司时间久了,有时候周伟都忘了自己阳间人的身份,在这灯笼挂着,对联贴着,小白陪着他一起叠着从小到大,逢年过节就要叠的祭祀孤魂的元宝,周伟才找了点“人气”回来。可其实也才过了小半年。周伟又看了温白一眼。比起他,这人感触应该更深吧。毕竟…小白可是把自己搭进去了。周伟突然有些好奇:“唉小白,你有有想过,你要是有入职这阴司,在会做什么啊?”温白想了久,后发有答案。连他自己都道,如果有来这阴司,他会做些什么。半年前,他还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在,却觉得好像也什么可做的。说可做也准确,更准确些,是做什么好像都合适。“道啊,”温白轻地开口,随后,又抬眸看着周伟,“那你呢。”周伟沉默半晌,也回了句:“道啊。”两人都了下。“怎么都在院子里啊?快进来快进来!”钟时宁远远就看到坐在亭子里的两人。温白看着桌上还剩下的一叠黄纸,看着周伟。周伟数了数地下的铜盆:“够了够了,先这吧,这大过年的一直叠元宝好像也好。”重要的是,他已经拉着人叠了一上午了,再占着,再被陆老板道了,他说会被连夜打包送回去。周伟蹲下|身子,把所有金元宝一骨碌装进袋子里,跟着温白就走了进去。进了屋子,再带着雀羽就烧了,温白就把雀羽放在了壁橱里。站在门口的阴差见了人,立刻有了作。“这个,给你的,”阴差从口袋里掏了两个大红包出来,递了一个给周伟后,转头又递给温白,“这个,是小白的。”周伟愣了下:“这什么啊?”“红包啊。”阴差在红包上点了两下,“看出来吗?这就是阳间市面上常见的红包吗?也买错啊。”“我道这是红包,我问的是里头是什么?”周伟又道。阴差:“钱啊。”周伟“啊”了一:“你给我钱干嘛?”“给你钱难道还要给你供香吗?”阴差被周伟问懵了。周伟更懵:“阴司还给年终奖的?”“是啊,人间是讲究压岁钱吗?到过年的时候,长辈都要给小辈发压岁钱。”周伟:“???”小辈?谢九章在一旁解释道:“按着阴司的年纪算,你和小白的确还是小孩子。”温白:“……”周伟:“……”仔细想想,好像是这。就连阴司年轻的阴差,钟家小爷,按着年纪算,也是大他们三辈的长辈。“你们哪来的钱啊?”周伟一边疑惑,一边藏住,一边还疯狂摸着手上那还有点分量的红包。想到他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有收红包的时候。但阴差们的工资他可是道的,全都是折算的功德业绩,剩下的就是依着老一套的规矩,用的元宝铜钱,哪来的人民币?阴差们大气地摆了摆手,“嗐”了一:“想要总有的。”“就是,这几天你和小白也辛苦了,我们手头人间的货币也多,都给你们。”阴差们故意把语气端得有些沉稳。温白拿着手上的红包哭得,正要开口,陆征从楼上走了下来:“给了什么?”阴差们一听到陆征的音,脊背立刻一直,也敢打趣温白了,工作汇报似的铿锵说了两句,立刻走人,顺带着还把周伟和钟时宁给拖走了。“元元洗完澡了?”温白把红包随手先放在一旁的窗台上。陆征点了点头,见温白往后看,回道:“跟着过来,在牵牛图里。”温白有些信任地看着他男朋友。进牵牛图里他是信的,可至于是他爹塞进去的,还是自己进去的,还有待考证。陆征看出了男朋友眼中的怀疑,了下:“去找纸人了。”温白惊喜道:“小纸人醒了?”陆征:“刚醒。”温白眉眼一弯:“刚好,可以一起过年。”纸人养在牵牛图里是陆征的主意。陆征从阴司那半座羌岐山牵了条小地脉出来,放进了牵牛图,养着纸人的同时,刚好也填补了牵牛图的空缺。牵牛图是生了画灵,才得里头的牧童和黄牛有了生机。可跟大多成精生灵的古画一,古画虽比一般古物更易遇到机缘,可局限性也高。画灵可以让画上所有东西起来,可再多的就有了。就像牵牛图,能的也只有牧童和黄牛,其他的就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画灵吃了这么多供香,能力已是非常,用画灵自己的话说,若是先生画得再多些,它倒也能试着让它们。可偏偏朱浮懒得画背景,所以牵牛图里头的世界,除了活灵活的牧童和黄牛外,空白一片。一切就还是温白刚开始进牵牛图见到的场景那,白茫茫一片。在陆征牵了条小地脉进去,一边养小纸人,一边又让牵牛图多了点山景。这些山景与之前那些随意落印的文人笔墨同,是地脉自己幻化的,相于辟出来的另一个小世界。牧童和黄牛高兴,又会影响到朱浮自身的创作,画灵自然也乐意。后来谛听还把小朱雀也一并扔了进去。朱雀刚开始放心,道里头除了画灵外,就只有一个牧童和一头老黄牛之后,更放心了。说什么那也是自己亲生的小崽子,怎么好送去给一头黄牛养。然后谛听就送朱雀进去了一趟。后朱雀是僵着脸出来的。因为他发,牵牛图中的牧童和黄牛,都比他会带孩子。甚至觉得那黄牛看他的眼神,充满了蔑视。小纸人醒了,温白想去看看,两人往办公室走。温白犹豫了一下,想着之前的事,轻开了口:“元元有有跟你说什么?”陆征顿了下,皱了皱眉:“怎么了?”温白摇了摇头:“事。”陆征却上了心。到了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谛听恰好从里头出来。他扬了扬手上的文件:“来拿个东西。”来什么事,可偏偏谛听的视线在温白身上停了下,随即又看了陆征一眼。轻快的一眼,温白察觉,可陆征却看了个正着。有事。陆征眼皮一撩,推门让温白先进去:“你先进去,这文件有点问题,我跟谛听说一下。”温白疑有他。谛听心领神会靠在墙上等他。门关上的一瞬间,谛听装模作翻了翻文件:“这文件有什么问题,我怎么道?”陆征直接开口:“你做什么了?”谛听“啪”的一,合上文件,看来温白还真说。他记起来之前那次好像也是这。在千年前的人间,温白其实见过陆征一面……半面。可也跟这人说。谛听:“这次还真是我做了什么,是朱雀。”陆征:“?”谛听:“朱雀送了他一点溯回香。”“那香千年香。”“他在那青烟里看到的人是你。”陆征一怔。“剩下的,你就可以去问你儿子了。”谛听只说到这里,拿着文件拍了拍陆征的肩膀,瞬间消失在走廊。陆征顿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温白正给小纸人在量身高。陆征走过来,看着照着尺子看得正认真的温白,了:“长高了?”温白抿了抿嘴。给小纸人量身高也是突然升起的念头。他总觉得小纸人好像长高了点。虽然道纸人是会再长高了。可万一呢?元元小时候也是干干瘪瘪一个,养了这么久,也一养得圆圆润润吗?温白守住了后的倔强,用手指比划了一小截:“一点点。”小纸人刚醒,正是粘人的时候,温白之前给小灯买东西的时候,除了给小朱雀带了点小玩意,也给小纸人买了点小零碎。怕等会儿忙起来又忘记了,温白把纸人往陆征掌心一放:“我去拿点东西,你抱一会儿。”小纸人贴着陆征指骨蹭了蹭。陆征陪着玩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它的脑袋,了下:“哥哥呢?”小纸人往牵牛图一指,“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