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丘说完,还快速念了一长串话，温白隐约能听出那是个经文。打小就被送去正观，从没说什么腌臜话，就连最寻常的粗口很少听见的林丘,被这一句“崽种”说得面红耳赤。“师父说这些古物生灵大多是得了机缘,这、这人头壶有些特别，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林丘头一次造口业,虽非本心,可还是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视线一直盯着地上,刚学了一句“直视我”,却完全不敢直视温白和陆征。温白本就有些哭不得，看林丘这手足无措的样子，越发好。先不说那人头壶生灵的可能不大，就算真是人头壶生了灵,得的应该也是个破机缘。“这人头壶哪来的？”陆征不紧不慢开了口。陆征发了话，林丘立刻板了板腰：“从宁那边挖出来的,送到南城文物修复局来修复，打算明年开春的时候在博物馆展出。”南城古时有瓷的美名，古物、文玩行业兴盛,博物馆和文物修复局更是招牌的招牌,隔三差五就要举办大型的文物展，温白也去好几次。“就这一个？”温白看着那重新亮的屏幕。林丘知道温白问的是那批文物：“人头壶就这一个,其他的还有一些彩瓷类的。”说着,林丘踮了踮脚，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戳：“博物馆那边也拍了照，您往后划就好。”温白随手划了几张。大多是一些观赏较强的正统瓷器,损口虽然较多，但色彩比较艳丽。翻了一圈，最后折回到人头壶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单调，还不协调。如果不是有几张出土时候的现场照，温白不太信这些东是一批出土的。陆征没什么抽丝剥茧的耐心，直接道：“把事情从头说一遍。”林丘点头：“大概是一星期前，正午，当时屋里头就两个新学员在。”“这种要参展的文物也直接交给新学员修复吗？”温白多问了一句。林丘摆了摆手：“一般是有师父带着的，那也是凑巧，师让他们己去二次清理一下断裂碴口。”“然后人头壶就说话了？”温白接口道。“嗯，博物馆那边是这么说的，刚清理到一半，那人头壶就说话了。”“就说了这一句？”“他们就听到这一句，”林丘顿了下，挠了挠下巴，“主要是听到这一句后，两人就跑出来了。”温白：“……”转念，也是，就这么一句，怕是也吓得够呛。也幸好那人头壶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在，否则比怀疑这人头壶开口说话的事，可能会更怀疑己。“那怎么说是它己跑了？”“因为他们带着人再回去的时候，那人头壶已经不见了，调了监控，只拍到很模糊的一点影子，就是那人头壶己动了，从桌子直直坠在地上。”“博物馆那边说，那人头壶本就裂得差不多了，从那个高度掉下来，就算不碎，也得摔个几瓣，可是地上一点零角没找到。”温白点了点头。“那两个人呢，没事吧？”刚去就遇到这事，也是赶巧了。思索间，温白己刚东泰的时候。和眼下这景象也差不多……差得也挺多，毕竟温元元可不会说什么“直视我”。“没事。”林丘更严谨了点：“暂时没事。”“博物院那边给他们放了两假。”温白：“发现人头壶跑了后，博物馆就联系了正观？”林丘“嗯”了一声：“其实正观和博物馆一直有联系的。”温白并不奇怪，像这种专跟古物打交道的地方，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闻——也不一定是传闻。“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温白又道。“师父算的，可他也只算了个大致方位。”所有话说完，林丘才问温白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听到“买房子”三个字的时候，林丘直愣愣地看着温白。温白把手机递还给他，顺便问了句：“怎么了？”意识到己的失礼，林丘才不好意思地了下：“没，就是没到温前辈也需要买房子。”温白了：“我看来像是不需要房子的人吗？”林丘直直点头：“嗯，看来一点不像是有这种世俗欲望的人。”他视线转向陆征，认真道：“陆前辈更不像。”温白：“……”陆征：“……”林丘还嫌不够似的：“我师父说，像陆前辈这样的大能，是无欲无求的。”温白不知道是什么给了林丘错觉。仔细，他好像已经解释很多遍，他不修行，也不住山头。林丘心里也清楚，可每每见面，还是喊着“前辈”，温白纠正几遍，随后索随他去了。谁知道现在已经往“没有世俗欲望”的方向发展了。这未来的小观长在某些方面上，一根筋得可怕，像纠正了好几遍也纠正不来的“前辈”一样，温白也没打算纠正，正打算把他们可能看见了人头壶的事告诉林丘，可一旁“更不像”的陆前辈，却忽然开了口。陆征声音很淡：“你师父说错了。”无欲无求，在遇上温白前，或许有。但现在他求的东，只会多，不会少。林丘愣了好一会儿，才仰着脑袋，说了一句：“啊？”温白也是一怔，直到和陆征对上视线。陆征没多说什么，可温白却懂了。他低着头轻了下，随后看着站在一旁仰着脑袋，跟前电梯旁的貔貅石像似的林小道长，说道：“嗯，你师父说错了。”林丘显然还不懂。温白也不能解释：“可能还不到懂的年纪？”陆征这回了，默了一下，还是提醒了他男朋友一句：“他是道士。”温白：“……”差点忘了。这事一岔，在温白告诉林丘他们可能知道人头壶下落的时候，林丘没表现得太惊讶，只在听到人头壶在一个孩子身上的时候，皱了下眉。循着来时的路，温白再度折回去，只不这次多了一个林丘。三人了电梯，温白按亮标着“18”的按钮。林丘看到“18”这个数字，眼睛亮了下：“您买的18楼吗？”正观很少看风水，但不是不看风水，所以林丘很清楚，对于一些高楼来说，某些数字并不算好听。可温前辈买房却直直冲着“18”这个数字去。“这栋楼的18层真的有什么东吗？所以您选了18楼？”林丘问道。或者是跟他师父一样，提前算到了什么？温白看着林丘的眼睛，就知道这小道长大概又给他安了个什么世外高人的人设，于是立刻道：“不是。”“是因为这栋楼只有18层还没卖出去。”林丘：“……”“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等会儿我先去敲，你们……”温白话说了一半，便一下子打住，因为他已经听见了那小状元的声音。隔着走廊，听不太清，可却能分辨出来，那声音离不远。温白和陆征对视一眼，抬脚走去。走转角，两人才知道为什么在隔音还算好的走廊里，能听到那人的声音。因为在他们下楼前还紧闭着的，现在已经开了。说开不太准确，半开半合，从转角那个角度看去，隐约还能瞧见前见的空荡壁橱。介口“不太爱说话”的小户主，现在正说着话。“我不怕你，我也没办。”“我听到了，你可以不用喊这么响。”“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博物馆。”“小孩子不能说脏话。”……“前辈，这家是就他一个人住吗？那他现在是在跟谁说话？”林丘话问出口，心里其实也有了数，可他只听到了那学生的声音，没听见人头壶的声音。“是那人头壶吗？”温白：“应该是。”左右也没有二个该送回博物馆去，还会说脏话的……小孩子了。小孩子？温白沉默一瞬。林丘已经再度开口：“那个人头壶说了什么吗？”温白摇了摇头。林丘：“？”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个高三生刚跟人头壶说了一句“不用喊这么响”，那照理来说，这人头壶的声音码也要比这个响一些才对？那温前辈为什么摇头？林丘还以为温白是没听清，于是屏了息，不再打扰。可实际上，温白摇头不是因为没听清，而是因为没听见。他扯了扯陆征的袖子：“那小状元是在跟人头壶说话吗？”陆征低头，看了看温白抓着他袖子的手，心情颇好地应了一声：“嗯。”温白一脸“那我为什么没听见”的表情。见他身子要倾出墙去，努力侧脸听的模样，平添了点孩子气，陆征心口倏地一软。半圈着把人抱回来，在他耳垂上极轻极快地碰了下：“听不见的。”温白这才抬头：“？”“那人头壶里头不是灵，也不是魂魄。”不是灵，不是魂魄，不归阴司管辖范畴，因此温白听不见。“那是什么？”温白话音落下，玉葫芦开始发烫。一道金光闪，小莲灯的声音与那小状元的声音同时响。“是小妖怪！”“小孩子不能说脏话，小妖怪也不能。”陆征抬手，覆在温白眼睛上。温白只觉得眼前一道金光闪。陆征：“现在好了，再听听看。”温白一手抱着小莲灯，一边着陆征的话。再听听看，是说现在能听见了？还有刚刚元元说的是小妖怪？还没等温白细小莲灯口的“小妖怪”是什么，那小状元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温白一转头，就看到那小状元抱着人头壶，从房里走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们。“他们是谁？”一个又脆又清的声音从人头壶传来。那东一开口，温白和陆征的视线同时看去。学生很快就反应来，眼前这两人是循着声音看来的。也就是说……“你们能听见它说话？”语气满是震惊。小莲灯安安稳稳躺在温白怀，对这个长得很是潦草的小妖怪不太感兴趣，只象征地炸了一个火星子做警告。可这个火星子却把人头壶里的妖怪炸冒烟了。借着人头壶的眼睛，它提溜着把这群人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定在小莲灯身上，气急败坏道：“有本事你再炸！”小莲灯很给面子地又给它炸了一个。人头壶：“……”“你完了！我要找我爹来打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小莲灯本来兴致缺缺，可听它说这个，顿时来劲了，叶托一卷，腰一叉：“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温白：“…………”陆征：“…………”只听到人头壶说话的小状元：“？？？”什么没听到的林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