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昂笑了下,望着小姑娘泪盈盈的大眼睛,夸得认真:“你长得那么漂亮,性格还好,哪用得着暗恋。你要是喜欢哪个男生,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纪因:“……”从小打到大,不少人夸过她长得好看,可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脸红呢。她害羞地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她也像他刚才问自己那样,问他:“那、那你暗恋过别人吗?”段昂唇角扯了扯,没说话,手指抬起,食指轻轻地蹭过她脸颊上还没擦干净的一点泪痕。小姑娘脸上的皮肤柔嫩又细滑,白豆腐似的,与他粗糙的指腹形成鲜明对比。叫人舍不得用力,最轻最温柔的力气,还怕把她给弄疼了。纪因整个人一呆,心跳突然加快。她呆愣愣的,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他低头,彼此的视线直勾勾地撞上。少女脸上还没完全消失的红晕一圈圈扩散到了耳朵那儿。两只耳垂小小的,软软的,此刻染上粉嫩嫩的颜色。格外可爱。他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扬起的唇角噙着笑,语调拖得慢悠悠的,嗓音沉而撩人。“当然有了。”-商场负一层就有个很大型的超市。段昂推着推车,跟在纪因身边,她往哪儿指他就往哪儿推,听话的不行。推车里满满当当的放了好多东西,都是煮火锅的各种原材料。比起在外面吃,只要有时间,纪因其实更愿意在家里自己弄。毕竟自己买的食材都是新鲜又卫生的。冷藏柜的门推开,白色的冷气嗖嗖往外冒,她从里面拿出一盒肥牛,一袋子脆皮肠,还有两盒虾滑放进推车里。两人走到快结账的地方,纪因突然想起:“我忘了买酸奶。”“我去拿。”段昂问,“你要什么口味的?”纪因报出自己常喝的牌子:“芦荟味的吧。”她从他手上接过推车:“那我去收银台那儿等你。”“好。”他转身,往酸奶区走。纪因推着推车慢慢往前,手伸着翻开检查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女人低着头,没有看路,走得步伐快又急,直冲冲的一下撞到了纪因推着的小推车上。虽不是她的过错,可毕竟把人撞到了,纪因先道了声歉:“对不起。”苏秀云下午要去监狱里探视向康,这会儿来超市就是为了买些东西给他送去。她心情很差,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秀云猛地抬起头,心里那团愤怒的火一下就烧起来了。纪因也是这时这才惊讶地看清她的长相。苏秀云比半年前见面时更加憔悴,眼窝深深陷进去,一大半的头发都白了。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纪因和她已经无话可说了,想推着车离开,苏秀云用力地一把抓住推车的边。“纪因,你把我们家害得那么惨,你心里就一点都不愧疚吗?”她咬着牙,恨恨地质问。纪因迎上她怒火中烧的目光,声音平静:“他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我没什么好愧疚的。”段昂去拿了一条酸奶,远远看见她这边的情况,眸色沉了沉,几大步跑过去。他抓住纪因的手,保护的姿势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苏秀云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再看看纪因,脸上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她手指着段昂,大声对纪因道:“他没有和你说过吧,他爸是个杀/人犯,他妈是个不要脸的骚/货!”她这一声卯足了音量,话里的信息量又刺激惊人,周围所有顾客不管正在做什么,都停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朝着纪因这边投来,或惊诧,或八卦。苏秀云对此很满意,看着少年难看至极的脸色还有少女错愕的表情,声音又扬了几分。“当年他妈趁着他爸不在家,经常带外面的野男人回家睡觉。他爸发现了,把那男人从十六楼推了下去,摔下去时脑浆都摔了出来。”“我倒要看看!”苏秀云恶狠狠道:“你和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搅合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在那些难听污秽的话声里,段昂神色冷到了极致。纪因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凉,最后一点点,慢慢松开了。第2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抱住周围一瞬间变得非常寂静。悬挂着各种圣诞装饰, 还在放的jingle bell都失去了之前的欢乐感,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十分突兀。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去看段昂和纪因, 眼神复杂又惊讶,还带着几分看好戏似的打量。得到消息的一名安保员匆匆跑来, 怕苏秀云闹什么事,礼貌的口吻强行带着她离开。段昂早松开了纪因的手, 他推起推车走到收银台,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到台面上。收银员还很年轻,二十多岁, 扫码的时候忍不住悄悄看了段昂一眼, 心里实在有些可惜。多帅的男生啊, 怎么家庭情况这么复杂啊, 什么杀人犯啊, 什么婚内出轨的,也太可怕了吧!段昂十分熟悉这样的目光。那一年他们家的事闹得整个小区无人不知,他走在路上时, 会被人用自以为小声的音量议论, 议论他的父母,以及那一天发生的事。“就是他,他妈偷男人偷到家里了, 真是不知羞耻。”“他爸更狠呢,直接把人从楼上推了下去, 这是杀人啊!”坐电梯上楼时,年级大些的老人带着孙子,见到他会拉着孙子的手往后退几步,避之如瘟疫。仿佛他爸是杀人犯, 他骨子里就沾染了暴戾的基因一样。段昂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沉默地拿手机付了钱。他拎起两袋购物袋,纪因要去帮忙拎一袋,被他拒绝了:“不用了,我拎得动。”他拎着两袋子东西走得健步如飞。纪因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跟在他后面。出了底下一层的超市,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的,像扯破了的棉絮。纪因打开伞,胳膊向上抻着,给他和自己撑着。这里靠着大马路,车辆往来不息,随手就能拦到一辆出租。他们坐上车,车里开了暖气,暖烘烘的风不断送出来,和窗户外的冰天雪地仿佛两个世界。纪因几次侧过头去看身边的少年,他下颚紧绷,沉默的模样像一座雕塑。她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又无声地闭上。车里还有旁人在,有些话就不太方便开口,而且这样的事,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就感觉,任何安慰的话在那样血淋淋的惨痛过往面前,都显得苍白又无力。超市离家就两站多的路,十分钟不到司机就把车开到了小区。到了家门口。纪因拿钥匙开门时,还在心底酝酿着要怎么和他说,身后的少年突然开口:“纪因,真不好意思。”她诧异转过身,仰着头看他:“你和我道歉干什么啊?”他扯了扯唇,解释道:“本来你今天过生日,多开心的一件事啊,结果搞成这样。”纪因忙摆手:“没事。”小姑娘一双眸子仍是那样的干净澄澈,听到了他家里那么多不堪的事,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嫌弃和惧怕。段昂将两袋东西递给她:“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纪因愣住,眼里是不知所措的茫然:“你、你不和我一起过生日了吗?”段昂“嗯”了声,唇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嗓音沙哑又抱歉:“这次没法陪你过了,我想回去了,蛋糕和火锅你一个人吃吧。”他没给纪因挽留的机会,说完直接把两袋东西放到地上,转身就走。刚巧这时,电梯门开了。这层楼另一户抱着小孩子走出来,段昂进了电梯,食指按住关门键。纪因跑过去时,两扇泛出冰冷冷金属光泽的门已经阖上,只有旁边的红色数字一个一个往下降。她回了家,早上醒来时看见雪,以及后来想到要和他一起过生日的开心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房间,女人尖利的嗓音,恶毒难听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纪因心口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抽一抽的疼。为什么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明明他很聪明的啊,怎么会是年级里倒数的成绩啊。以前一知半解的事,现在她全都明白了。纪因跑到阳台,视线四处寻找,终于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到了他的身影。风雪漫天,少年黑色短发,背影清峻挺拔,整个人看着孤零零的,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他走在她身前时的样子。那时纪因只觉得他好可怕,难以接近,现在却特别特别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