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郎,”“这封信,”宋灞子冷着脸,把手里的纸塞进仇二嫂的手里,“交给你们小娘子。就说是她朋友给她的,叫她好生收着,不要又刷混账脾气。现在任性,以后后悔了,可就晚了。”“是,是”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仇二嫂身后亮着昏黄灯光的屋子,转身离开。仇二嫂握着刚才自家主人递来的这封信,叠了四四方方的,也不知是写了什么——说是小娘子的朋友给的,但她也没听说过小娘子有什么朋友啊。啊,说不定,是阿郎写给小娘子的,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就假借朋友的名义,想要给小娘子写信?这样想着想着,仇二嫂不禁被自己的想法说服了,刚才些许的惶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欢喜地迈步上了楼梯,几步来到宋桂香的屋前,打开了房门。“小娘子!小娘”欢欣雀跃的声音因为宋桂香投来的凌厉眼神而慢慢小下去,仇二嫂这才像是回想起自己伺候这位小娘子的性格,她低下头,小碎步来到宋桂香面前,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小娘子,这,这是,这是阿郎说,小娘子的朋友要交给小娘子的信”后面宋灞子说的那些话仇二嫂已经完全不敢再说出口了,只是将手中的信递了出去,然后又赶忙退出了屋子。只留下宋桂香自己一人。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解开,就这么披散着;她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手中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着,却迟迟没有打开。明明只不过是一封信而已,但想要打开阅读它,需要的勇气却如此巨大。不知过了多久,宋桂香的手,才缓缓地将这封信展开。“阿,阿郎!阿郎!”“做什么一天到晚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不,不是”宋灞子烦躁地将手中的书丢朝一边,“有什么事就快说!”“是,是小娘子她”“桂香?桂香怎么了?你说话啊!”“小娘子她在外面,说,要和阿郎说话在……”“什……”这话比宋灞子曾经听到过的,所有话都让他震惊。他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大步走出了屋子。果然,少女就站在他屋前,听见脚步声,宋桂香回过头来;娇俏的少女脸上露出别扭不愿的表情,但她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宋灞子也停住了,纵横商海数十年的男人,谈笑间杀伐决断,辱者不恼,举者不傲,可这会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渴望与孩子亲近,却手足无措的父亲罢了。父女俩就这样对峙似的站了,路过不少的仆从,都偷眼打量着这两位举止“诡异”的父女俩,又暗地里憋着笑离开。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桂香终于鼓起勇气,朝着父亲的方向走了一步。宋灞子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他干咳几声,“找我什么事?”若是白锦儿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感慨,这父女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别扭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宋桂香又憋了半天,才低着嗓子说道:“我想,去铺子里看看。”宋灞子一愣,像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一双眼睛,半晌,看着眼前少女,眼底流露出几分惊喜。……“听说宋家那姑娘,这几天被她阿爷领着出来逛了不少铺子,好像,隐隐有继承家业的打算了。”刘饕坐在白锦儿对面,啜饮了一口小酒。“你做了什么吧锦丫头?”“没做什么,”白锦儿捻了一颗瓜子嗑开,“老实说,我还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仔细想想,我也没想到,她读了我的信之后,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果然是你这丫头,”刘饕翻了个白眼,“所以呢,你写了什么东西给人家?”“也没什么,就是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就怎么写的了呗。”女人懒洋洋地说道:“若是她家爷娘的传闻是真的,我大概齐也能猜到些,她估计对她阿爷经商一事,有着挺大的怨气与误会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是父亲因为事业的关系,导致他们如今这样的亲子关系。当然,是不是真的我不知,但我要解释清楚,我可不会变成这样的人。或者说将挣钱后人变坏这两者联系在一起,本身就是不对的。哪儿有突如其来的改变?古人都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前看着和善可亲,有了钱,有了权就变的凶狠自私起来了,那也只能说,他从前迫于生活的压力,将心中的野兽压抑了罢了。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只有对于某种东西膨胀的欲望,一次一次的试探中,将欲望释放了。”“又来了,”刘饕磕着瓜子喝着酒,听了白锦儿的话,不屑地轻嗤一声。“一天到晚满嘴的道理,你呀,可惜就是生成了个姑娘。要是个男的再读些书,说不定还能进私塾当个夫子去呢。”“那还是算了,我只会说些讨巧歪理,要进私塾教书,那不变成误人子弟了。”“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摇了摇手边的酒壶发现喝光了,刘饕自觉地站起身来,去柜台后面又打了一壶新的。他回到座位处,盘腿坐下,“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你说你锦儿,如今也是个大铺子的老板了,借着那位的东风,说不定也能见到些达官贵人。你就不会变么?五年十年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这谁知道去。”“啧。”“不过,”白锦儿抓瓜子的手顿了顿;她盯着掌心里的瓜子,半天从其中捡了一颗,放进口中。“不过,我也很好奇,我这会儿教训别人一套一套的,等到我五年十年,遇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情之后,我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初心不改呢?”“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么?”刘饕哈哈一笑,“既如此,我们来打个赌如何?”“什么赌?”“赌五年后,你的心境,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白锦儿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她莞尔一笑,吐出了口中的瓜子皮,“好,我和你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