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黑裘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钱银子手中的木棍,就是刚才被这个男人打掉的。钱银子很快退到了旁边,方才殴打许冲时候,那种的凶恶的眼神褪去,虽然并没有看向缓步走来的男人,但是钱银子的眼底,还是流露出一丝畏惧。黑裘男子走到许冲的面前,看着被钱银子打倒在地上,单手抱着小腹的少年,男子的嘴角勾了勾。许冲似乎感觉到了男子的嘲笑,但是他实在是太疼了——钱银子的每一棍都挑最脆弱的部位打去,出棍速度又快力气又大,许冲躲掉了小半,还是有大半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许冲甚至不敢抬眼和男人对视,生怕自己压抑不住从眼底溢出的疼痛,被男人看了出来。黑裘男子先是看了看许冲,又看了看被胆大的孩子,悄悄挪到旁边了;男孩此时已经几近昏迷,只有进出不匀的呼吸声,表明着他还活着这件事情。男子没有什么表情,转而又看向许冲,“我不过就是离开这么半日,”“小子。”“你好大的本事。”许冲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他低着头看着脏污的地面,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个想法。男子冷笑一声,“想来,你是过了许多的舒服日子了,”“把我当时教你的东西,全都忘干净了?”“没有,”从许冲的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顶嘴?”云淡风轻地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原本还显得有些不服气的许冲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深深地低下了脑袋。“错了。”“嗯,”“知道错了就好。”“还不站起来,还打算在那儿坐多久?”男子从许冲的身边走过,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一个男人,”“连这点疼都忍不了。”明明像是家中长辈寻常教导小辈,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但好像对许冲来说,却是一种十分的侮辱。许冲咬着艰难地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却还是努力地站直,那扶着肚子的手,也慢慢地放了下来。他跟在黑裘男子的背后,是面对着其他孩子完全不同的听话。“老哥,”就在两人快要进屋子的时候,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黑裘男子和许冲同时转头看去,钱银子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手中的棍子早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几缕头发垂到眼前,让钱银子整个人看起来愈发乱糟糟的。“小豪怎么办?”这才是所有孩子都关心的问题,可是,黑裘男子从一进门开始,甚至从用石子打掉钱银子手中木棍开始,他就没有想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毛小豪。果然,黑裘男子在听到钱银子话的时候,歪了歪脑袋。“抬到他的屋子里,”“熬些汤药灌下去不就好了。”“可是他吐血了,”“在这里,”“见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男子看着钱银子,表情似笑非笑,“你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吗,”“小银子。”钱银子陷入了沉默。“抬去,进屋里灌些药,若是不好,便也是他的造化。”说完,男子又转身,作势要迈入门槛,可这一次不等什么人叫住他,反倒是男子又再一次自己筑了脚步。“你可以带着他出去,”“看医,或是把这小子丢在哪处水沟里,都无所谓,”“我今日,就给你这个权力。”“不过,等我再出来的时候,”“这小子要是再躺在这里,”男子的笑容忽而变得灿烂,“那几日,是谁和我说屋子有些窄的?”周围的那一众孩子,连忙低下了头。和那些孩子不同的,钱银子并没有低头;她看着黑裘男子,朝前方走去。钱银子走到还躺在地上的毛小豪身边,伸出了手。其实钱银子的身高,也就比毛小豪高上一点,虽然因为饥一顿饱一顿的,这里的孩子身材基本都瘦小,可毛小豪毕竟已经是身处发育期的男孩子了,想像钱银子这样,轻松地就将他抱起来,还是很困难的。可钱银子就是这样将毛小豪抱起来的,她一句话都没说,抱着毛小豪要往屋外走。“小婉,”钱银子对着自己经过的姑娘说了一句话,“叫雀儿不要担心。”“银子姐”钱银子头都不回地走了,同一时,黑裘男子也领着许冲走进屋子。她在路上狂奔,明明她此时的速度,是远说不上狂奔的。可凡是见到她的人,都看得出来,钱银子在路上狂奔。她抱着毛小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有的甚至沾到了睫毛上,她有着和外貌不怎么搭配的浓密卷翘的睫毛。西市哪里有医馆,她很是清楚——整个锦官城的每一处地方,她都无比的清楚。但是找一个不会因为衣着而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医馆,却是她不知道的地方了。钱银子的脚步不断加快,明明手臂刚才还有酸痛的感觉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已经慢慢感受不到了。钱银子不会哭,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黄昏的光本来应该是温和的,但在此时的钱银子看来,却异常刺眼。“你放心,小豪,”“银子姐一定会救你的,”“银子姐一定会救你的。”她不断地和怀中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的男孩说着话,可与其说是和毛小豪说话,不如说,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脚步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拐过眼前的街角,这是最后一间医馆了,如果,这家医馆的大夫,依旧不愿意救毛小豪的话钱银子咬紧了牙关,大步迈入了半掩的门中。“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哎呀呀这位小娘子,马上就是关”站在柜台后的男人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灰头土脸的钱银子,和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男孩之后,立马大惊失色,从柜台后面冲了出来。“这是的怎么的?!”“快快快!快把这小子放下!”“寄奴!快拿麻沸散过来!”“小娘子你让开些!”钱银子将毛小豪放下,看着虽急促但动作没有丝毫慌乱的男人,她揉了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