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拿到叶奚知的联系方式, 马上就发送了好友申请。可惜，直到他离开编辑家，对方还是没有通过。编辑安慰他：“你多等等, 老板平时不怎么看消息, 可能明天就通过了。”叶奚知的确不怎么关注信息。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时间关注，他在家里做皮蛋。石灰、水、草木灰，以及最关键的香料和碱，混合以后变成了灰黑色的液态体，黏的他满手都是。第二天早上, 即使不摆摊, 叶奚知也醒的很早。他去碗里看了眼，已经变成了略干的泥状。戴上一层手套后，就把泥状物均匀涂在新鲜的鸭蛋上，再包裹一层草木灰，变成一个个椭圆的黑球。叶奚知装在坛子里，放到床底下, 等待时间成熟。皮蛋最好吃的时间是在第二十八天。琥珀色的蛋清晶亮，表皮形成漂亮的松花纹, 蛋黄发黑流心，有一股特殊的香气，味道单吃很普通，即使喜欢, 也很难吃完一整个。但是搭配其他食材, 比如辣椒调味的料汁, 还有炒香的肉末, 以及姜, 不管是是姜汁还是酸姜片, 都是皮蛋的好归宿。皮蛋搭配酸姜片，皮蛋心得发黑，姜片酸度适中，吃起来开胃解腻，是很好的前菜。做完后，叶奚知把一双手套都丢进垃圾桶。八点过，他的手机传来了震动，王颂发来了消息。「我到楼下了。」叶奚知单手拿剧本，提着一个袋子下了楼。上车后，叶奚知问：“吃早饭了吗？”王颂说：“还没来得及呢，想着过一会再去买。”“给。”叶奚知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纸袋递过去。王颂瞬间闻到了那股香味，满心欢喜的接过酱香饼：“谢谢啊，没想到你还想着我！我先放着，过一会再吃。”今天是正式拍摄的日子。地址在郊区，是一片比较老旧的小区，大部分拍摄也都在那间屋子里完成。两个人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准备好了，卢霁和河元也一大早就到了，几个人在临时租的房子里商量拍摄。“你先去化妆。”王颂拉着他往化妆间走。“先等等。”叶奚知摆了摆手，探了个头往屋里看。河元最先发现，给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来的挺早啊。”叶奚知进屋给大家说：“大家早上好，真是辛苦了，来的这么早……”寒暄了几句，把袋子塞给卢霁，“卢老师，带给你的。”事情办完了，叶奚知就不留念的离开了。“谢谢。”卢霁说完后，就把袋子放到桌边，又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拍完这几幕，就是接着下一场剧情，还是要提前拉警戒线……”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下开拍的场景，最后结束，制片和监制先去看进度了。河元的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开始划拉：“早餐我刚刚看过了，稀饭、豆浆、油条，不太想吃……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咱俩一起点外卖。”卢霁洗完手，把袖子整齐的挽上去，拿出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诱人的香气袭来。“你自己点吧。”“你这是…”河元凑过来看，“酱香饼吗？啊！你让叶奚知帮你带的？”卢霁没有回答，夹了一块来吃，很脆，满屋子响起咔擦咔擦的声音。河元看了看卢霁的眼色，也伸手拿了一片。“唔—”河元飞快的吞咽下去，问道：“这是哪家的？下次我也要去买。”卢霁说：“是他自己做的。”“自己做的？”河元有点吃惊。不过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很意外，毕竟这几次见到叶奚知，对方都带了一些吃的来。河元问：“嗯……他为什么只给你带？不给我带？我们都是导演啊，他这算不算是厚此薄彼？”“你们很熟吗？”卢霁抬眼。“你们很熟吗？”河元反问。卢霁：“比你熟。”河元琢磨了一番，之前卢霁上了一个综艺，叶奚知也上了，两个人还在一起待了十天，这么算下来好像是比他熟。“唉，总之…”河元又向酱香饼伸出手，“让我也吃点，大家一起分摊嘛！”卢霁伸手挡着了对方，“你自己去点外卖。”看卢霁好像真的没有分享的意愿，河元咬了咬牙，掏出手机开始翻。开玩笑，外卖什么没有？我也点一份酱香饼。叶奚知回了化妆间，王颂对他的行为大加赞赏。“很好！以前我一直觉得你不懂人情世故，现在看来你真的变了不少！”“我只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叶奚知说。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让别人弄造型，卢霁是他的债主，对债主好一些还是应该做到。等到正式开拍。场地是在客厅，主角男孩的父母意外去世，亲戚朋友在客厅里讨论他的监护权，而哥哥回来奔丧，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客厅里刻意布置的昏暗，衬托出气氛，桌面上香烧到半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童童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偶尔抬头看一眼几个大人。叶奚知的头发被剪短了，肤色黯淡不少，衣服款式比较老旧，虽然外貌依然优越，却有了种颓废的感觉。在这部剧里，他演的哥哥从医院出来，精神病治愈后，父母就不再管他，后来自己找了个工作慢慢开始，近几年才生活的稍微好一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叶奚知很放松，经历过那么多个影帝影后，拍个戏还不是随便拍。他的演技确实不错，和以前的自己完全分离了，虽然青涩却很有技巧，可是……河元在摄影机后皱了皱眉：“他……怎么老出镜头？”第三次后，卢霁把叶奚知喊道摄影机后面，指着屏幕说：“你要注意自己的路线，还有镜头，你看……拍不到了。”卢霁耐心的给叶奚知解释，叶奚知隐约明白了什么，再回去接着拍。容易出镜的问题好了点，但是过了几条，第二个问题又来了。“停！”河元喊道，“叶奚知，看光！”叶奚知当然知道什么是看光。拍摄时，现场会打光，演员要根据灯光来调整自己的位置，要设想自己在摄影机屏幕上出现的样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虽然他调整的很快，还是又卡了几条。最后剧组让大家先休息一下。河元坐在摄影机后，对卢霁说：“…你觉不觉得他好奇怪？表演的挺好，但是怎么连这么基础的都不知道？”卢霁沉默了一会，说：“可能是太紧张了。”“是吗？”河元思索了对方的简历，上半年不是才拍过一个电视剧吗？叶奚知开始紧张了。他做过太久的系统npc，永远都是在屏幕前看，就像在看一场连续剧，等这场连续剧轮到自己主演，他才体会到了真实感。叶奚知给唐安沁打了个电话：“喂，你现在忙吗？”“不忙…干嘛…”对方的声音很含糊，就像刚睡醒。“其实…”叶奚知走到角落，压低声音，“我今天开始拍电影了，但是遇到一点困难。”“什么困难？”“我老出镜头外，而且还不太会看光。”唐安沁说：“啊……我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也不会，这个是需要经验的，等你慢慢熟练了就好啦！”叶奚知问：“你是怎么快速熟练的？”“哦，我拍第二部的时候兑换了低级演技教材，马上就学会啦！”叶奚知：“……”叶奚知挂断了电话。他坐在楼道口，看着剧组里人来人往，最后直到卢霁叫了他，才又踏进去。在正式开拍前，卢霁拍了拍他的背，很轻：“放轻松。”叶奚知点了点头，神情却没有放轻松。戏拍到了中午，吃完饭后休息了一会，又拍到了晚上五点过。不止是叶奚知，童童也出了点问题，他的演技不错，但是拍惯了电视剧，电影上看有些夸张，又被导演教导了几句。因为是第一天，而且没有什么夜间的场景，等太阳下山就收工了。叶奚知和童童两个人都愁眉苦脸走出了剧组。临走前，卢霁叫住了叶奚知：“今天拍的挺好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回家好好休息。”“好的，谢谢卢老师。”叶奚知低声说。王颂发消息自己到了。叶奚知上了车，王颂看了他一眼，觉得脸色疲惫了不少。“今天很累吧？你好久没拍戏了，肯定会有点不习惯！没关系，过几天你就能适应了。”王颂把要问的话吞下去，转头安慰他。叶奚知靠着椅背，过了会，才缓缓说：“拍戏比我想象中难，比我卖饼难。”王颂笑了：“这肯定比你卖饼难啊！演戏难，拍戏难，拍完上映难，没有不难的地方！”叶奚知不说话了，目光顺着车窗外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王颂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好吧？”“我还好。”“你在想明天的戏？”叶奚知没回头，说：“我在想明天吃什么。”王颂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心情想吃什么，就说明他没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