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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1 / 1)

啪嗒一声轻响,有道影子从远处闪过,踩到了地上的一截枯枝,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响。姜鹤望被惊动了,坐在青石上,往声响传来的林子尽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着。或许是从宫墙下抄近路、不慎经过附近的宫人。虎儿不知从哪里爬了一大圈,身上精致的小袍子都沾了灰。他扶着树干站起身,踩着虎头鞋,兴奋地跌跌撞撞走过来,扑进父亲的怀里,啊啊啊的叫着,不知在林子里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好东西,搀着父亲的手,拉着他往前去。姜鹤望笑起来。他歇了一阵,身上也养回几分力气,起身跟着儿子去看。虎儿拉着父亲的手,走过两三棵大桂花树,转到一个开满了野花的平缓的小山坡后头,激动地扯着父亲,指着小坡下放着的一个精致的金盆,啊啊叫着,示意父亲去看。姜鹤望转过小山坡的同时,就看到了地上的那个金盆。那是个宫里寻常可见的金盆,常用来洗脸洗手,每个宫室里都配备了一两个。就连紫宸殿里也有。去年八月初十,他夜入紫宸殿侍疾的那夜,他的好兄长延熙帝不想他死得太快,下令用水刑。藏在紫宸内殿里的将士随手拿了殿里的金盆,盛了满满一盆的清水。就是跟眼前一模一样的、边缘雕刻着莲花祥云纹路的圆金盆。他至死也忘不掉的画面。莲花祥云的金盆里,此刻正放了满满一盆的清水。清水里倒映出手舞足蹈的兴奋的虎儿,盛开着桂花的枝叶,天上飘着的几缕白云,还有姜鹤望自己惊愕的脸。他熬过了去年的八月初十那夜,从此以后,原本常见的圆金盆便在宫里绝了迹。不只是圆金盆绝了迹,清水也从此也在紫宸殿里绝了迹。虎儿之前从未见过清水里的倒影,他觉得新鲜,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父亲看。一阵秋风吹过,吹动了盆里的清水,荡漾起细微的涟漪。姜鹤望死死地盯着金盆。清水里显映出极为陌生的自己的面容。在那个可怖的长夜里,他便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动荡水波里的自己绝望而扭曲的面容。他的眼里迅速泛起了血丝,喉咙里发出不寻常的仿佛破风箱般的声响,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按住喉咙,艰难地喘息了几下,浑身痉挛地倒地。‘啊啊啊——’虎儿惊慌的大喊起来。端庆帝的癔症狂暴地发作了。————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东山离宫,白日里也是静悄悄的。离宫里长住着两位身份尊贵荣华的女人。一位裴太后,一位谢娘娘,婆媳两人,两代太后。都是失去了夫君的寡妇,口称‘哀家’,穿着素服。入住的主人如此,离宫还需要什么热闹呢。容纳了数百人的离宫里整日鸦雀无声,宫人走路都无声无息的。延熙帝还在世的时候,婆媳两人斗得凶,谢娘娘的家世胜过一截,又得了夫君的爱重,谢娘娘手段了得,硬生生把婆母气得搬去了离宫。但延熙帝去年八月暴卒于宫里。一个没了儿子,一个没了夫君,曾经水火不容的婆媳住在了一处,如今居然也能心平气和地对坐喝茶,在秋天的日光下晒着太阳闲聊。打扮得雍容素淡的两位身份尊贵之极的女人,一个声线孤寂,一个神情荒冷。“这回办成了?”“这回办成了。”“不错。哀家在宫里还算有几个忠心的人。”“母亲的人没有派上用处。哀家在宫里也留了几个忠心的人。是哀家的人办成了。”谢娘娘通身素净,头上簪着白花。手指以优雅的姿态托着越瓷茶盏。“除了有人,哀家手里还有钱。从谢氏家产掏来的大笔陪嫁。原打算着带进椒房殿,开销三五十年。结果只花用了三年,就搬来了离宫。没来得及用上的陪嫁,今后再也没有需要开销的地方了。”年纪相差二十余岁,一个四十出头,徐娘半老,顶着太皇太后的头衔;一个年方二十,青春貌美,顶着太后的头衔。两个自称哀家,死气沉沉的女人,彼此对坐着,姿态优美地喝茶。“他必须死。”裴太后喃喃地说。“他必须死。”谢娘娘也喃喃地说。两个女人同时笑出了声。“婉儿。你说的那人是谁?” 裴太后笑着问。谢娘娘笑着答,“口蜜腹剑,伪装得仁厚老实,骗过了母后你,安安稳稳地在宫里长大,放出了宫,开了王府,却年纪轻轻篡了位的那个……篡位贼子。”“他也必须死。”裴太后喃喃地说。“他也必须死。”谢娘娘也喃喃地说。裴太后又笑出了声。“婉儿。你这回说的人又是谁?”谢娘娘收敛了笑容,冷冰冰地答,“打着忠君为国的幌子,顶着血亲外戚的皮,暗怀虎狼之心,骗过了我们的耳目的……弑君逆臣。”作者有话说:这章内容还是不好拆,当做二合一的大肥章发了。放心,反派不会如愿的下一更在明早九点,么么~【头顶汽锅鸡感谢投喂】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堂堂堂欣旦、米大大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769吱吱 22瓶;每天为3gg尖叫、蘭蘭 20瓶;娇娇与金贵 11瓶;慵懒蚀骨、www.、被锁章都被关进了我手 10瓶;22560759 9瓶;宋不评、啾啾啾啾啾 8瓶;2333、岁半、aura 5瓶;熙攘 3瓶;荒啊雨 2瓶;hapiz talbot、绝缘体、19、鹤山、想有钱的钱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9章事发当时, 姜鸾正在御花园找丁翦说话,言语间旁敲侧击,询问丁翦对朝廷退兵的敕令有什么想法。丁翦喝了姜鸾的赐酒, 实话实说,“朝廷下了撤军令, 将领理应遵守,但臣有疑问。大胜当前, 为何不乘胜追击!多少将士拿性命换来的大好机会, 正适合直捣黄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错过这次, 以后再也难得——”丁翦是坚决的主战派。眼看他越说越激动,姜鸾赶紧打住。“行了行了, 知道你的意思了。”就在两人边走边闲谈, 丁翦打算护送姜鸾回去入席的时候, 圣人出事的消息仿佛一道平地惊雷,从御花园急传过来。丁翦惊得踢翻了路边的石凳。“当时不知什么情形, 不知谁放了一盆清水在林子里,被小殿下瞧见了,指给圣人看。”传讯的禁卫面如土色,“圣人……圣人发作了极厉害的癔症 ……小殿下在林子里大喊, 薛二将军听见了, 立刻冲进去把圣人扶出来,急传太医。但圣人已经不大好了,呼吸困难, 人才醒过来, 又惊厥过了……”御花园里兵荒马乱。为小殿下庆生的家宴中途, 御花园桂树林的小山坡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装满清水的金盆,引发圣人旧疾。青天白日之下,有人意图谋害当今天子。御花园里所有的宫人和禁卫一律锁拿,下狱待查。入宫参与中秋家宴的宗室皇亲都被留在宫里,询问口供。当日御前当值,想要跟随圣人却被斥退的徐公公和薛夺,一律成了停职待查的倒霉蛋。薛夺卸了甲,出入宫禁的木牌子和腰刀交出去。姜鸾走过庭院时,丁翦亲自拿过腰刀和牌子,上手脚镣铐的时候跟薛夺说,“别慌,走个过场而已。守诏狱的都是熟识的禁卫弟兄,查明你们无辜就放出来。”薛夺叹着气走过姜鸾身侧,嘟囔,“老子今年犯太岁。”说着说着突然停了步,隐晦地瞄了姜鸾一眼。“殿下。”姜鸾心里微微一动,走过去几步,站在薛夺面前。薛夺果然开始作妖了。噗通一声,原地单膝跪倒,一把扯住姜鸾的衣袖,抓起她的衣袖抹了把眼角,“末将冤枉,请殿下替末将洗刷冤情”。他近乎冒犯无礼的动作,引来不少道吃惊的视线。姜鸾却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别怕。本宫会替薛二将军洗刷冤情的。”短短瞬间的接触,果然有个纸团塞进衣袖。姜鸾把薛夺塞过来的纸条攥住了。薛夺这几天定下了百来号熟悉边境路线的老兵人选,准备协助东宫把粮草发往西北前线。还没来得及点兵,圣人的事就发了。事发太过仓促,他见势不对,自己只怕躲不过一场牢狱之灾,当场把怀里拟定的名单塞给了姜鸾。他昨晚才开始写,纸上只来得及写了七个人名。七个最信得过的麾下亲信。姜鸾揣着七个人名的名单,站在御花园里,眼看着相关涉案的宫人和禁卫都被乱哄哄地押走,目瞪口呆坐在宴席原处的宗室们一个个地被带走问话。得了消息的李相和崔中丞匆匆从外皇城赶过来,连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几人严肃地低声议论了一阵,一起过来姜鸾面前。“殿下,谋害天子的骇人大案,必须启用三堂会审。”姜鸾没有异议。这是朝廷惯例了。丁翦过来和她告罪,“殿下恕罪,殿下也在御花园里见过了圣人。臣可以做人证,担保案发之时,殿下正和臣在御花园外说话,没有作案嫌疑。但按照惯例,殿下还是需要走个过场,问询录供。”丁翦做了个手势,“请殿下先回东宫。臣稍后便过去询问结案。”姜鸾不难为他。“劳烦丁翦将军动作快些。本宫还要去紫宸殿探望病情。”丁翦应下,又慎重地提醒,“殿下最近出行注意安全。凶手藏身暗处,尚未擒获。还请殿下带足东宫禁卫,贴身防卫,以免引来谋害。”姜鸾揣着七人名单,由文镜陪同着,回到了东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取得边关大捷之后的京城,花团锦簇的表面之下,暗流汹涌,已经有人等不及地大动作了。她这边的应对动作一步都不能慢下。薛夺给出的名单,都是他麾下信得过的老兵。问题是时间仓促,只给出了七个人,如何能护送整个车队的粮草,横穿过西北通道,直达边境。姜鸾和东宫属臣商量。淳于闲叹着气说,“只能东宫出人。叫他们七个玄铁骑出身的老兵带路,东宫禁卫出人押运。”“东宫出一百人会不会太多了?”文镜提出疑虑,“万一碰着需要殿下打出仪仗出行的大事,人数凑不齐,走在街上难看。”“不只是难看的问题。”崔滢想得更多,“仪仗齐整牵扯到皇家脸面,会被御史弹劾,诘问东宫禁卫去哪里了?我们无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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