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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1 / 1)

“如果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母亲入门时十六岁,父亲当时已经四十五了。老夫少妻,大了这么多岁的也少见。”姜鸾迷茫地转过脸来,雾气弥漫的眸子里映出了裴显的侧影:“嗯?”“母亲有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小士族,财力势力都远不及裴氏。但那家的郎君有一点,是我父亲再如何也比不上的。”裴显侧身过来,把姜鸾身上滑落的大氅往上拉了拉。“他和母亲同岁,长得俊俏。”姜鸾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迷迷糊糊地回了句,“啊……俊俏好呀……”裴显给她的二两杯就又倒满了酒,递到她嘴边,“喝酒。”姜鸾已经醉到不知道拒绝了,自己拿过酒杯,张口就喝。喝着喝着被辣得咳起来。裴显喝干了自己的杯中酒,睨着她这边动静,酒杯从她沾染着浓烈酒香的芳馥艳泽的唇边挪开,倾身下去,附耳对她说,“叫小舅。”姜鸾温温软软地张口要喊,“嗯……”又闭了嘴。她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浆糊脑子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只疑惑地盯着裴显英挺的轮廓看。裴显失笑。“怎么回事,想要彻底醉倒,还不太容易。”凑过去看了看姜鸾手里的酒杯,她喝了几口,还剩下大半杯,“还没彻底醉到,那就听我继续说。说到哪儿了?”姜鸾居然还能接上,零星听到几个字片段,被她接的天衣无缝:“你母亲走了……去找青梅竹马……和你父亲合离了?”“合离是个好主意。京畿民风开放,嫁娶自便。”裴显自斟自饮, “只可惜,河东裴氏,掌了三代节度使军权的百年大族,家族从未出过一起合离的先例。”他靠在城墙边,抬起头,望着头顶黯淡星辰,仿佛对着身边醉到坐不稳的姜鸾说话,又仿佛自言自语,“上街观灯的马车只送回了我,却没有我母亲。裴氏家主的夫人走失,当夜便惊动家族,广撒人手四处寻人。未出正月里,人就寻到了。一口厚重棺木送进了裴氏本宅。按正妻的待遇,从本宅正门入,七日灵堂,各家吊唁,风光落葬。”他的唇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从此葬在她逃不出的裴氏祖坟里。”姜鸾耳边已经嗡嗡作响,几乎躺倒了。她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听了些什么。她失神地仰望着头,黯淡星空的下方,正低头凝视着她的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熟悉的锋锐表情。姜鸾喃喃道,“裴……小舅?”裴显失笑,摸了摸她绯红的脸颊。“这回才是真醉了。”“醉了才好。”烈酒灌喉而入,喝得太多次,便连入喉的那股辛辣都不怎么刺激了。裴显自言自语道,“一醉解千愁。若不能喝醉,连借酒装疯都不能。不得痛快。”他借着胸腹升腾隐约的酒意,在唯一醉倒的听客面前,继续往下说,“母亲怎么过世的,年少时不敢问。长大了,我接掌节度使的第二年,过年回家问过一次,父亲不答。”“本以为岁月漫长,总能寻出答案。没过两载,父亲也过世了。世间再无人能答。”“父亲过世也是在正月里。边境突厥人骚扰犯边,战事打了一半,朝廷下令夺情留任,我不能奔丧。族里大办了丧事。父亲先后娶了三任妻室,最后按照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和母亲合棺葬在了一处。”他笑了笑,“生为怨偶,死后同穴。”姜鸾睡沉了。醉酒绯红的脸蛋,枕在他手臂上,绾发的玉梳散开了,柔软乌黑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在他的手肘间。热闹的傩舞队伍已经快到宫门外了。敲锣打鼓的热闹响动,吸引了城楼上守将们的全副注意力,也掩盖住了城墙边的细微动静。裴显把滑落的大氅拉起,重新密实地盖在她身上,接过她手里要掉未掉的酒杯。“阿鸾,河东裴氏的男人,你禁不起。”他坐在她身侧,喝干了她杯里剩下的酒。城楼高处呼啸的冬季朔风里,在满眼满耳的热闹歌舞动静里,他摸了摸早已醉沉了的天家贵女柔软的乌发,沉沉地说了最后一句。“别来招惹我。喜欢谢五郎,去找他。”作者有话说:今天家里有事,晚上别等,下一更在明早9点,么么【头顶冰美式感谢投喂】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呜一大口 2个;堂堂堂欣旦、题榜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on 20瓶;啾啾啾啾啾、匪与、小胖腿要减肥 10瓶;堇色、朝步闲、浆糊小子 5瓶;临江仙. 4瓶;念春归、更新摩多摩多!、找好文找到秃头、认真踏实的小语 2瓶;忙碌中的陀螺、fldiqi、小什么戴、maohao0888、楚禾禾禾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8章姜鸾醉得沉了。在极深沉甜美的梦乡里, 她看到了除夕夜里送傩的歌舞长龙。她和她喜欢的人,并肩站在城墙上,她俯视着京城万家灯火, 家家户户门外点起熊熊的大火堆,仿佛千万个萤火虫在面前闪耀, 她快活地感叹,“过年真热闹啊。”“今年怎么乐意和我过年了?”她愉快又满意地问, “不忙你的政事了?”身侧那人简单地唔了声。她往发声的来源处去看, 熟悉修长的身材, 宽阔坚实的肩膀,面容却陷进大片的城楼阴影里, 模糊不清。“裴相?”她忽然有点不安,“和我过除夕的是你么, 裴相?”周围瞬间光芒大亮, 映亮了身侧那人模糊的五官。他转过头来, 仪态从容,神色冷峻, 凤眸狭长,平静表面隐含锐利锋芒,一眼令人无所遁形。“叫小舅。”他在明亮的灯火下说。姜鸾在梦里也感觉似乎哪里不对。“我们早不是舅甥了,兰花玉牌我都还你了。”身侧的人露出了她极为熟悉的皱起眉峰的沉郁表情。他转身回去, 大片的阴影从四方聚拢过来, 重新笼罩了他的面目五官。低沉决绝的嗓音从阴影里传出, “别来招惹我。去找谢五郎。”“嗯?”姜鸾听不明白了。“叫我找谢五郎做什么,我又不想和他过除夕, 看送傩。”眼前场景忽然剧烈的变幻。她湿漉漉地躺在江岸边, 头顶一轮深秋的初阳, 她像受惊濒死的小兽,死死地拉扯住面前人的衣袖不放手。秋日的太阳从江对面冉冉升起,寒风料峭,阳光斜照过江滩,映照出大闻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任河北道兵马督帅的面容。姜鸾浑身在江水里泡透了,不受控制地细细地发着抖。一片空白的大脑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仰着头,失神地看着面前一身戎装的陌生男人。他也在低头看她。她夜里在江里濒死,受惊过度,神志混沌,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东西不肯放手,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在江边躺了两个时辰。期间她不住地剧烈咳嗽着,泡透了肺的浑浊江水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许多吐到了他身上。他一动不动地任她抱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失神地睁着眼,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但只要闭上眼,那张英挺冷峻的面容便纤毫毕现地显露在心底。她心里想,他长得真好看啊。她后来才知道为什么他也坐在江滩边不动弹。身上带着京城里被刺杀的强弩伤,守卫皇城的玄铁骑将士损失惨重,姜姓宗室被乱军屠戮殆尽,裴显在养伤的病榻被人半夜推醒,连夜收拾残局,激烈巷战了一夜,凌晨时领军出城追击乱军,跳进江里时身上还发着热。救下了她这个宗室血脉,他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支撑着他连夜鏖战下去的炽盛地狱红莲业火,仿佛被一场天降甘霖浇下,熄灭了大半。姜氏嫡系血脉没有断绝,他救回了一个,他不再是愧对大闻朝两百年江山传承的千古罪人了。他坐在江滩边,明亮的秋阳照在他身上,从冰寒江水里捞出来的年仅十五的皇家幺公主还活着,像只受惊的小兽紧紧抓着他湿透的衣袖,贴在他身边颤抖着。他再也起不了身。在姜鸾今夜的梦里,那个熟悉的场景忽然改变了。她轻易地挪动了僵直的手臂,抬起手去,大胆地摸了摸男人冷峭锋锐的面容。“笑一笑,裴小舅。这辈子都好起来了。”她在梦里对他说,“不要总是沉着脸,皱着眉。你笑起来极好看的。”——姜鸾醒过来时在凌晨。她完全清醒时,自己已经吐过好几轮了。这辈子活了十六年,头一回烂醉如泥,醉到完全失去了知觉,被送回东宫时人软绵绵地就往床上倒,半夜吐了好几次都没醒。几个大宫女给她灌了两轮的醒酒汤,苑嬷嬷一边心疼地给她擦洗,一边痛骂胆敢把东宫皇太女灌醉的裴中书狼心狗肺,不是东西。姜鸾都吐完了,身上也收拾地干净清爽了,苑嬷嬷还没骂完。“行了奶娘,大新年的,歇一歇。”姜鸾哭笑不得,“不过是喝了点酒,何必把人家从除夕夜里骂到大年初一。”过了四更天了,已经是新年元旦。正旦大朝会是极重要的大事,不能怠慢,她坐在妆奁台前,正正经经地任凭女官们拾掇起自己。“昨晚的除夕宴散得早。紫宸殿那边后来没传消息吧?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今早的正旦大朝会二兄自己去最好。”端庆帝姜鹤望果然支撑着参加了正旦大朝会。一年之首的大日子,新年头一回的大朝会,京城里的官员不论品级,文武百官聚齐,在王相的带领下入宫参拜,礼仪繁琐而盛大。姜鸾作为皇太女当然是要参加的。主要还是盯着二兄那边的动静。他今天穿戴的衮冕袍服实在太重,气色又不大好,所有人都担心他撑不住。御医就在太极殿外待命,顾娘娘反复地叮嘱御前内侍,一旦圣人有喘不过气的迹象,立刻提前离席。宁可缺席,也决不能在正旦大朝会上发作了癔症,叫史官一笔计入史册。但端庆帝自己,是绝不希望在登基后第一次的正旦大朝会半途离席的。长达三个时辰的大朝会,他艰难地支撑到到了最后。席间几次剧烈咳喘,随侍御前的徐在安公公几次上前询问,他都拒绝了。等到最后结束时,他艰难地大喘着气,坐在龙椅上,已经起不了身。徐公公扶着圣驾一边手臂,姜鸾搀扶着另外一边手臂,护送着二兄上步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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