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已然浸透,一点一点正往身上贴。颜乔乔惊奇地看见,他的身体显出了清晰的形状。宽肩、锁骨、胸膛、手臂。一条胳膊仍揽着她,她的身躯与他几乎贴在一处。她发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许多,气息沉沉,一阵一阵落到她的脸上,带着酒意。心跳忽然加速,比溺水时更快。“可以站稳吗。”他的嗓音极沉、极哑。“嗯。”她小声说,“你可以睁眼的,有花瓣挡着。”他缓缓松手,大手虚虚护了下她的后背,然后放在她的臂侧。“我扶你出去。”他并未睁眼。“不行。”颜乔乔抗议,“头发弄湿却没洗干净,会非常难受的。”公良瑾吸气:“……颜乔乔,我并不,坐怀不乱。”他一字一顿。她第一次看到他这张玉雕般的脸上浮起难奈和隐忍。颜乔乔悄悄想,乱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头发也不能不洗啊。心脏跳得飞快,若不是有薄荷云叶挡着,她怀疑水面能被她跳出一圈圈涟漪。她张了张口,憋出一句:“来都来了?趁热。”第101章 你最珍贵薄荷云叶间晃动着丝丝缕缕的细碎波光。公良瑾的手指上仍残留着方才的触感。温香软玉,芙蓉脂暖。水下惊鸿一瞥,如遇赤霞花妖精。哪怕极力压抑,指尖的烫意仍往心里钻,撩拨固若金汤的意志和神经。不可。他定下神,正待强行将她捉出浴桶,忽然听到她蹦出这么一句。“来都来了?趁热。”公良瑾:“……”颜乔乔此刻脑袋仍迷糊沉重着。这样一个不太清醒的脑袋同时想着三件事——坐怀乱不乱?头发洗不洗?热水要不要浪费?于是就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话音未落,看到大君子紧绷的唇角轻轻抽了下,脸上浮起啼笑皆非的神色。他将头别到一旁,睁眼,垂眸看了看遮得密实的薄荷云叶,抬起左手压住她的脑袋,将她下巴之下的部分摁进了“花瓣”底下,然后将脸侧回来,望向她。“站稳了?”他的表情有点无奈。颜乔乔:“……”好像搞砸了,气氛变得不太对。他的嗓音仍泛着哑,眸色却已清明懒散了许多。这个人,把自律克制生生刻进了骨子里。简直就像个谨守清规戒律的得道高僧。她悄悄在水下动了动手指。胜负欲作祟,试图把情弦往回再拽一下。“赵玉堇……”她眉眼妖娆地唤他。公良瑾叹息:“嗯?”“我要你帮我清洗头发。”她狡黠地抿了抿唇角,“还有,你不要穿着湿衣服。可以么?”公良瑾眼睫微垂。片刻,轻启薄唇:“可。”颜乔乔倒是小小吃了一惊。她本以为他会无情拒绝她的无理要求。怔忡间,见他反手解下湿漉漉的外袍。水下荡过温柔利落的波纹,这件裹足了热水的袍子罩在她的身上,遮住一身赤霞花般娇艳的肌肤。颜乔乔:“……”没来得及抗议,一双大手隔着袍子握住她的肩,将她转了过去,背对他。“赵玉……”“不洗便抱你出去。”冷酷无情的男人语气淡淡地打断,根本不容她把话说完。颜乔乔悄悄眨了下眼睛:“哦,洗。”一双大手将她的长发挽出衣袍,置于水中浸洗,动作不算十分温柔,有那么点“尽快把她倒饬清楚送去睡觉”的意思。她的脑袋被拨过来拨过去,渐渐便有些头晕。她身躯向后一靠,倚向他。他动作微顿,换了个姿势,半揽着她,让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手臂勾着她的肩背。柔软娇小的身躯裹在他宽大浸水的外袍下,就像一束水底摇曳的花藤。他缓缓呼吸,修长坚硬的手指微微发紧,淡定地,穿过她浓密如云的乌发。香胰覆上,发丛间腾起雪白的泡沫,一簇,一簇。黑发更加柔顺,手感令人流连忘返。他不觉有些出神,大手轻轻重重地按揉她的脑袋,让她发出满意的轻叹,乖巧地伏在他的身上。赤霞花妖落入尘凡,被禁锢在坚实的怀抱。颜乔乔很快就倒饬得云里雾里。她抓住他的中衣,脸颊依赖地蹭在他的身上。浸了水的中衣与未穿无异。她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他每一次呼吸带来的起伏。指尖触到柔软衣料下面精瘦的身躯,每一寸都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感。坚实、可靠,像一株玉树临风的玉树。“赵玉堇。”她悄声嘀咕,“我好喜欢你啊。”“嗯。”他不紧不慢地应着,手上的动作更添了几分温存。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变得柔滑。一只大手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替她把乌发间蓬松的泡沫漂洗干净。水声在耳畔轻轻地响着,世界变得温柔。她昏昏欲睡,把额头栽在他的身上。片刻之后,他将她满头乌发整整齐齐理到身后,俯身,在水中把她拦腰抱起。身躯离水的霎那,半梦半醒的颜乔乔一个激灵睁大眼睛,以为自己是一条失水的鱼。“怎么不洗了!”她大声抗议,“赵玉堇,我还要!”公良瑾微笑垂眸:“不是要趁热么,水已凉。”“哦……”颜乔乔成功被说服。趁热是她自己说的,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耍赖。公良瑾站在置衣架旁,微微蹙眉。这一只无骨醉猫显然不可能自己换衣裳。沉默片刻,感觉掌下的湿衣渐凉,他轻吸一口气,侧眸摘掉那件沉重的外袍,用备好的吸水厚布裹住她,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他闭了闭眸,目光放空,心中默默倒背一篇字帖——《太上清玄大妙菩提先师答诸天十方金刚信者一百零八问之第九十六问:炁者道之本真也无净无不净不垢亦无不垢弗何存乎亦弗何不存乎》颜乔乔时不时睁眼看他。只见大君子一副坐怀不乱的神色,动作利落干脆,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擦干。不带一丝狎昵。她轻轻闪了下眼睫,心中涌起酸酸甜甜的感受。“殿下,”她扶着他的小臂站稳,“我可以自己穿衣服。您,快去换掉身上的湿衣裳,别着凉。”声线绵软,带着宿醉的沙哑。公良瑾沉吟片刻,颔首,将她扶到置衣架旁边的四方榻上,取过中衣与外袍,放在她的身边。“有事叫我。”“好。”颜乔乔争气地自己换好了衣裳。手指刮蹭过身上的皮肤,每一处都又僵又木——酒意仍未褪去。穿好衣裳,她笨拙地抚平袖上纹路,然后尽力走直线离开偏室,踏进卧房。他已换好干爽的中衣,站在窗榻旁边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