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余生已经把话点到这儿了,魏行山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这壮汉其实并不笨,只是思路一旦被人领着走了,对方还是自己信任的人,那自己的脑子就懒得动了而已。这会儿他点头说道:“是啊,如果说这个山洞,是个陷阱的话。雪人为什么会在ae带队的那趟,就冒然出手呢?这难道不是在阻止陷阱的触发吗?它直接等ae他们中陷阱不就行了吗?没错,ae因为有听山,其实不会中陷阱,可雪人不知道ae有这个能力啊。它为什么忽然跳出来呢?”“对。”曹余生点点头,“这里,就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念秋他们当时撤退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被雪人察觉到了。陷阱要落空,人要跑,所以它选择主动出击。但是这种可能性,其实是微乎其微的。因为那个队伍里,有章进在,以章进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撤退。而章进有语言障碍,他的情绪表现,会全部落在面部表情和肢体行为上。雪人有没有掌握语言,这个我们还不清楚。就算有语言,那也肯定不是我们人类的语言。所以在雪人眼里,章进继续前进的情绪表现,远比念秋的撤退意图要明显和强烈。那么这第一种可能性,就不大了。”“那第二种可能性呢?”“雪人知道它面对的对手,到底是谁。” 曹余生沉声说道,“而这个人,当时不在这个队伍中,所以雪人不想让陷阱提前触发。”魏行山倒吸一口凉气,马上说道:“等会儿舅爷,您让我缓缓。”魏行山想了一会儿,不禁一阵毛骨悚然:“舅爷,您的意思是,雪人知道咱们这队人马里,谁最厉害,所以必须要先干掉那个最厉害的人。”“对,这个人就是咱魁首林朔。”曹余生说道,“从雪人射出那一箭开始,之后的行动,其实都是后招,一整套的。在山上泥地里留下脚印,引诱林朔跟踪,然后一路跟到它早就预备好的陷阱山洞里,最后用陷阱把林朔除了。可它没想到的是,它雪人有着几万年的生存智慧,我们猎人也有上万年的传承经验。这种情况下,林家人是不能轻动的,所以带队跟踪的,是苏念秋。它失算了,于是在那个时间点,它必须出手。目的,就是为了把陷阱继续隐藏起来。因为在它看来,只有杀了林朔,这个陷阱才有意义。”“可是老林看破了它的意图,所以撤了。”魏行山点了点头。“那这又说明什么呢?”曹余生又问道。“哎呦,舅爷,你就别难为我了。”魏行山双手抓着脑袋,“我在思路上能跟到这儿,已经是超常发挥了。”“那你以后要习惯这种超常发挥。”曹余生笑道,“这其实就说明了,那天深夜,雪人第一次跟魁首远远打了个照面,就已经知道魁首,是我们这行人中,对它最大的威胁。而这,就是一个新的情报,那就是这东西的观察能力很强,直觉也很敏锐。”“哦。”魏行山点了点头。“经过这么一复盘,你找到办法对付这个雪人了吗?”曹余生问道。“没找到。”魏行山晃了晃脑袋,“我反而觉得这东西更难对付了。”“所以咱们魁首,这趟没带上你啊。”曹余生摇了摇头,“这后腿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那您说说呗。”“这还不明显吗?”曹余生笑道,“雪人接下来的行动,依然会针对咱魁首。而这种行动方式,其实就是雪人的习性,它喜欢擒贼先擒王。在我看来,这也是它最愚蠢的地方。不过这也不能怪它,在雪人的生存经验里,估计也确实没出现过咱魁首这样的人物。所以,它只要继续这么一根筋下去,我们其他人其实是相对安全的。同时,以魁首的能耐,它想针对咱魁首,针对得了吗?”“原来是这样。”魏行山点点头,随后问道,“对了舅爷,那您的这些分析,我是不是需要通知老林一声啊。”“他早就知道了。”曹余生笑道,“否则,他为什么会带上其他三个猎人啊?你真以为就凭你魏行山一杆枪,就能防住雪人了?他就是意识到了雪人目前只针对他,其他人相对安全,所以才会这么安排。那三个猎人,其实也是拖后腿的,魁首正在利用雪人这个习性,抓住机会给这些人上课呢。”“哇,你们这些猎人太可怕了。”魏行山说道,“这真是满肚子的算计啊!”“这不叫算计,而是意识。”曹余生纠正道,“算计是要一步步推算的,而这些事情,其实在我和魁首脑子里,一瞬间就有了,所以只能叫意识。倒是要解释给你这个外行听,哎呦,那可真费劲。”“舅爷,我觉得吧,我还是练练身体上的能耐算了。”魏行山叫苦道,“脑子,我确实跟不上啊!”“你现在跟不上没关系,以后慢慢跟上就行了。”曹余生微微笑道,“你以为情报分析,到这里就为止了吗?”“还有啊?”魏行山问道。“当然有了,你不要忘了我们这一趟的目的,我们不是为雪人来的。”曹余生说道,“之前不是说了吗?情报要综合起来看、然后你就会发现,还有一件事情,挺有意思。”“我没发现。”魏行山摇了摇头。“还记得茅大海对雪人的叙述吗?”曹余生说道,“茅大海之前对雪人的叙述,跟我们现在遇上的雪人,乍一听是一回事,但要是想仔细一点,其实是两码事。”魏行山苦着一张脸:“我的舅爷啊,您就稍微照顾一下我的脑细胞吧,都已经快死绝了!”曹余生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时候,茅大海说自己趴在山头,亲眼目睹了郑南山已经被吃得只剩下一半,对不对?”“没错。”“他当时说天色已经很暗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对不对?”“对啊。”“从山头看山脚,能看到,那说明天还没全黑。”曹余生分析道,“那么那个雪人跟郑南山动手的时候,应该就是黄昏,天还是亮着的。”“哦!”魏行山知道问题所在了。“先是药倒了郑南山的手下,然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跟郑南山正面交手。郑南山本身是个五寸能耐的猎人,手上还有枪。”曹余生说道,“咱如今遇上的这个雪人,谁给它的勇气去这么干呢? 这从习性和实力对比上,都对不上号。”魏行山看了看四周,“所以茅大海说谎了?”“不,他没有说谎。”曹余生说道,“这种人有没有说谎,我还是看得出来的。”“那是为什么呢?”魏行山问道。“这就又有两种可能性了。”曹余生微微笑道。“哪两种?”“第一种可能性,雪人不止一个,茅大海看到的,是另一个雪人。”曹余生说道,“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习性不对。我之前说了,雪人不具备正面对抗人类的行为特征。那么,就只剩下下另一种可能性了。”“您就直说吧,您想到了什么?”“那天茅大海看到的,并不是什么雪人。”曹余生淡淡说道,“而是白首飞尸。”“啊?”“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意思了?”曹余生问道。“太有意思了……”魏行山一拍手掌,随后问道,“不过,到底是什么意思?”“记得茅大海是怎么转述郑南山遗言的吗?”曹余生说道,“郑南山说,是雪人在猎物里下毒,药倒了自己的手下,然后自己犯胃病没吃肉这才没中招,跟雪人动手打不过,这才被吃得半死,对不对?”“是啊。”“小魏,你知道对人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魏行山说道:“舅爷,您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我实在是跟不上。”“对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未知。”“这话我听说过。”“当遇上不理解的事物时,人的大脑,会不自觉地套用已知的近似情况,认为自己已经理解了。这个在遭受肉体伤害和心理冲击时,尤为明显,因为这会大大减轻恐惧感。”曹余生说道,“郑南山在弥留之际,就是这种情况。其实他的手下,并不是中毒被药倒了,而是中了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郑南山本人,身为五寸能耐的猎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所以这种音波攻击没有让他立刻毙命,而是浑身难受,他就以为自己胃病犯了。他对自己的遭遇,找了一个自己能理解的情况,告诉了茅大海。并不是他有意欺骗茅大海,这其实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他认为事情就是这样。而茅大海遇上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周令时遇上白首飞尸之前。茅大海也没有白首飞尸的相关阅历,所以他就信了。再加上这件事对茅大海而言,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让他以后不敢去细想。后来周令时遭遇白首飞尸,茅大海并不是亲历者。而且那个事情对周令时的打击也很大。兄弟俩都是人精,彼此之间不太会提这两件事,给对方心里找不痛快。所以就没有印证,也没有联想。”魏行山都听愣了,随后他似是醒过神来:“舅爷,有件事儿还是不对。”“哪儿不对啊?”“茅大海之前说过,他看到的东西,跟人差不多。而白首飞尸是有翅膀的啊!这个特征他没道理看不到。”“不错,有进步。”曹余生笑了笑,随后反问道,“还记得魁首之前探查的那个村子吗?”“记得。”魏行山点了点头。“那只行凶的白首飞尸,魁首和我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它有翅膀而不飞,非要走那么多路。”曹余生说道,“现在明白了。”“哦!”魏行山一拍大腿,“我们这趟追杀的这只白首飞尸,没有翅膀!”“对。”曹余生说道,“没翅膀要变成有翅膀,那很难,可反过来却没那么难。”“舅爷,把白首飞尸的翅膀折断咯,这事儿可不容易。”魏行山说道,“不过这好歹是个好消息吧,白首飞尸不会飞,那我们省事儿太多了。”“未必。”曹余生沉声说道,“没翅膀的白首飞尸,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我现在只希望,我目前的这些推算,是错的。”“等茅大海回来,我们多问他几个问题,就知道了。”魏行山说道。“嗯。”曹余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