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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1 / 1)

等到他们的身影隐没在山径深处,殿宇侧墙之后,才缓缓走出两道人影。“岑兄,你深夜领我来此,是何用意?”夏侯鲲抱着双臂,满面不解的神色。在他看来,蔺楚疏携弟子巡视幻境,并无任何不合规矩之处。而自己向来与他不睦,除非有什么能够损及那人利益的把柄,否则他也没有掺和的兴趣。“夏侯兄稍安毋躁。”岑禹洲悠闲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此前曾与殷长老一道查看玄光宝鉴,但当时蔺长老不知什么原因,并不在墨刑司中。”“如今他频频查验幻境结界,虽说或许是为了保障比赛安全,却也有可能是心虚所致。”“你的意思是,这玄光宝鉴,被他动了手脚?”夏侯鲲的脸色瞬间变了。“噤声,”岑禹洲手指抵住嘴唇,“眼下我们并无证据,妄加揣测,可不利于长老会和睦啊。”“岑兄休要与我打哑谜,所谓和睦,还不是仰赖阁主尽力维持。”夏侯鲲冷笑道,“但他偏袒蔺楚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这般下去,下一任朝音阁主之位,只怕尽在那小子囊中了。”岑禹洲脸上笑容不变,可笑容却没得半分到眸底:“夏侯兄思虑太远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朝露试啊。”……脱离了玄光宝鉴,周长明的状况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蔺楚疏凝视着他苍白的脸,眉宇皱得死紧。室内早已没有旁人,连轮值的弟子也被他暂令退避。确认四下静寂,他这才伸手入怀,取出一枚通透的碧玉令牌。“储坊主,”灵力的光华涌动在玉牌之上,浅淡的流光逐渐在虚空中,幻化出储月熹的模样,“可听得见我说话?”“听得见听得见,你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辰了,平白无故扰人清梦。”虚影中的储月熹慵懒地打着哈欠,拉了拉滑落肩头的睡衣。“这么心急火燎地找我,又是为了你那小美人?”“我怀疑长明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蔺楚疏语出惊人,“你可知晓有什么方法,能在不惊动精神力的情况下,潜入他人识海?”“本座并未听说过这种秘术,即使当真存在,也只有那些寄身梦境的灵修或者梦魔才可能知晓。”储月熹疑惑道,“你怎么不用灵契试试?小美人应当不会排斥你的精神力才对。”蔺楚疏蹙眉摇了摇头。“我所顾忌的并非长明的精神力,而是寄居在他识海中的另一股力量。”倘若他探测得没错,这股力量多年前便开始潜伏在周长明的识海之中。施术者术式极为精妙,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年累月,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那人的认知和思维。这也是为什么,周长明会对所认定的一切坚信不疑。而栖愿池的成像,只会反映出他人真实的记忆。想必是周长明在水中所见冲击了他的识海。那股力量因此展开凶猛反扑,这才使他昏迷不醒。甚至再进一步猜测,自己与他最初的相逢,或许也与那名施术者有关。自己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异处,值得那人逼迫周长明一次又一次为自己承受天劫,再悲惨死去?放在周长明身侧的手痉挛似的蜷起,手背上青筋迸凸。蔺楚疏蹙眉隐忍着胸中疯狂肆虐的愤怒与心疼,久久说不出话。“对了绛月,你上次托本座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见他沉默不语,储月熹忽然插口道。“小美人在百年内改换三次身份,绝不会是魂魄轮回。加之他能将那三人的灵力化为己有,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夺舍。”“……夺舍?”蔺楚疏眼神一凝。换言之,当初的杨峤、秦沧砚和霜昀剑灵,根本不是周长明。他只是一缕不知来处的魂魄,短暂地取代了那些人的生命,再以他们的身份,与自己相识相知。“夺舍者所寄居的身体可完全按照其意志行动,而身体死亡之时,便是魂魄离体的时机。”储月熹面露怜悯之色,“更何况身死的痛苦,夺舍者大可以通过提前抽离魂魄的方式规避。”“你那位小美人固然牺牲得惨烈,但究竟有多痛苦、是否痛苦,我们可就不得而知了。”他每多说一个字,蔺楚疏眼底的猩红就浓郁一分。原来苦苦追寻的真相是假,原来日夜煎熬的愧疚痛苦,不过是他人的一场精心策划。他忽然明白了,当时衣烬斓欲言又止的缘由。“那么……夺舍者,对这一切都明知吗?”喑哑的嗓音如悲泣,带出了丝丝血痕。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终于揭露所谓“捏脸”的真相啦,和前面可以呼应上了~第41章 夺舍之谜“绛月, 你……”储月熹神色微微动容。他对蔺楚疏算是了解,也大概能猜测到,如今那人心底, 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只是, 某些真相, 不知晓或许比知晓更残忍。“他至少……清楚附身的躯体并不属于自己,也明白何时是死遁脱离的恰当时机。”他沉默半晌, 还是叹息道。血色潮水般从蔺楚疏的脸上褪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之所以能那么干脆决绝,是因为根本不会痛。左右牺牲的是他人的身躯,灵魂自由来去, 又哪里需要承担任何代价。那么,他又是如何看待始终被蒙在鼓里的自己的?是否可怜又可笑,可恶又可悲?蔺楚疏抬手捂住眼眸。痛苦的泪水早已在年少时流尽, 甚至如今将伤口再撕裂,陈年的旧创也不会再渗出鲜血。可他依然会痛。世间最大的笑话, 莫过于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舍命追逐的一切,却发现那只是一句谎言。“……蔺楚疏!”储月熹接连唤了他好几声, 才见他木然地回过眼光。“前几日本座夜观天象,见祸星赤红,是荧惑守心之象。”他担忧地道, “你的修炼最近可有异状?”“无他,只是功力即将大乘,濒临进阶罢了。”蔺楚疏凝望着远方的虚空, 仿佛说的话根本事不关己。“什么?!”储月熹这一惊非同小可。眼下他不可说的身份,让他早早便清楚,蔺楚疏所面对的每一次天劫, 都与其他修士截然不同。若说其他人的天劫,只是检验真正实力的一场考核,那蔺楚疏天劫的唯一目的,就是夺取他的性命。那人身怀的隐秘,关乎位面存亡。其实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庸碌无为、平安康泰地度过一生。可似乎有人并不愿看到这一点。这才派了那小美人横插一脚,让蔺楚疏成长到如今地步。“眼下你的修为已经凌驾于凡世绝大多数修士之上,为何一定要突破大乘,得道飞升呢?”“我曾警告过你,若是一味坚持修炼,不仅进益要比常人艰难得多,甚至任何一次天劫都可能要了你的命。”对极致武学的追求,从来不能以生命为衡量标尺。储月熹的这个问题,在真正醉心修炼的人看来,无异于一句笑话。可此刻的蔺楚疏,却是真真切切地被问住了。墨玉般的瞳眸中闪过迷惘,记忆潺潺倒回。眼前出现的第一幕,依稀是俊朗的青年散修抱着年幼的他,高举过头:“我宝日后一定要成为修真界的至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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