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娶顾仙韵,便给她和谢絮用药,想必第二日,顾家二小姐爬上龙床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这样一来,你与她,便不可能大婚。第二,顾泽芳,顾大人若是知晓此事,必然震怒,顾家百年清名毁于一旦,谢絮亦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这第三。”“这件事,会是你,起兵的借口,对吗?”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容凤笙深吸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是不是觉得这世间一切,都合该在你的掌控之中?”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今天来,真正想问你的,是另一件事。”容凤笙眸底没有半分温度,“繁衣可以活的,你没有救他,”“你看着他去死了,对不对?”她知道了?!如同一道惊雷在耳边乍响,谢玉京声音嘶哑,一字一句艰难地问,“是谁告诉你的?”“怎么,你还想杀了那个人不成,”她轻轻喘了口气,“你知道繁衣对我的意义,你这么做,就是在逼我恨你。”她教的好啊,教出来一个这样的,这样的怪物……谢玉京看着她,忽地露出一抹笑。那笑容古怪地,像是画上去的,他捂住唇,低哑地笑了起来,笑声愈发不可控制,少年修长的身子微微颤抖,眼角都逼出了一抹凄红。她是照着谁在教养的他。她是照着容繁衣在教养的他,她心里世上顶顶好的男子,便是容繁衣那样的。她那样地爱他,她从生下来,就是为了拯救她的弟弟。他们灵魂牵系、不可分割。那他呢?他又算什么?!一个错误吗?一个失败的作品,一个赝品,一个失败了的赝品!容凤笙忽然靠近。她的双臂穿过他的腋下,环上他的背,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遗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抱你。我们,都是有罪之人,我们都没有办法清清白白的了。我不会将我的罪,全部推到你的身上。我的罪孽我会自己去赎清。”“我们暂时,都不要见面了,你也不许轻举妄动。””今夜之后,我们退回各自的位置。”容凤笙的脸庞变得极为阴郁,靠在他精韧的胸前,听着他紊乱的心跳,“我也不是干干净净的,我知。若是世上真有地狱,我便是下地狱,也认了。”“但是,我不会原谅你。”说完,她松手。他努力了这么久,功败垂成。只要她的一句话,他可以豁出一切,但是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她人生中的一抹败笔,恨不得抹除的败笔。谢玉京不能忍受这样的眼神,这比一刀捅进他的心脏,还要令他疼痛。她转身,冰凉的衣袖拂过他的手掌,他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忽地停滞在了那里。他呼吸停滞,紧紧地捂住胸口,痛的弯下了腰,修长的手指抓着桌角,骨节痉挛泛白。那疼痛延绵到了四肢百骸,喉咙里一片血腥之气。三岁那年,被那个女人用刀抵着喉咙,都没有这样的痛过。他痛出了眼泪,大睁着眼,任由它们坠出眼眶,一滴一滴地砸在了地上。谢玉京缓缓抬头,腮帮紧绷,死死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只盼她可以回头。只要她回头,他……容凤笙却是毫无留恋,踏出门框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垂眸,敛去眸底那一分异色。繁衣是她的底线,没有人可以触碰。第50章 050三合一050怀慈殿。容凤笙缓缓地掀起帘子, 莲步轻移,走向那抹跪在佛像前,身着凤尾瞿衣的女子。她甚至没有行礼, 只是静静站立了一会儿,方才唇瓣轻启,吐出两个字。“母后。”那女子缓缓地转头来看着她,面容苍白, 眼角有淡淡的细纹。鬓边乌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她的神情如同上次见面那般冰冷而僵硬。黯淡的眼珠微微一动, 上下打量着容凤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哀家恐怕,当不起你这一声母后。”对于这嘲讽的语气,容凤笙却像没有听见,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她的对面,抬了抬手,拍掉肩上落的灰尘。白落葵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我是来兑现诺言的, ”容凤笙微笑道, “母后日夜思念之人,如今就侯在外边, 您想不想见?”白落葵一怔, 随即脸色一变。“元郎?”她吐出这两个字,便起身要往外走,神色近乎痴怔。容凤笙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按了回去。白落葵看来,容凤笙淡淡道,“母后若是想要见到人, ”“还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白落葵蹙眉,就听她缓声道,“我只问,当初凌.辱了繁衣的,是何人?”此事,白落葵必然知晓。容繁衣死在禅让大典之上。他生前被取血,被折磨。因为长生血肉,被人划了不下数百刀。又因为美丽的容貌,被人折.辱取乐。那些该死的畜生都是谁,容凤笙闭眼,抹去眸底那分痛色。白落葵静默了一会,方才起身道,“你跟我来。”她的手在烛台轻轻一按,身后的壁挂上便向两边打开,出现了一个暗门。此处,竟是有一间密室。迢迢低声道,“公主,里面情况不明……”她不无担忧,容凤笙握了握她的手,“你在这等我。”白落葵将那盏油灯擎起,径直穿过那道暗门,容凤笙安抚迢迢之后,便抬步跟在了她身后,沿着长长的甬道缓步向前。空气寂静,只听见二人的脚步声。幽幽的光线拉长二人影子,走下几个台阶,脚下有些打滑想是生了不少的苔藓,周身满是潮湿阴暗的气息。“这个秘密,早就该解开了,哀家藏在心里很久了,忍得很是辛苦。”白落葵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投在地砖上的一片污渍,容凤笙雪白的裙摆上,亦是沾上了一些泥土。出口就在眼前,她越过白落葵,快步踏了进去。烛火通明。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牢笼。通身用纯金打造,顶部绘制着繁复的花纹,还设置了一些机关,似是一座兽笼。而四面墙上的壁画,亦是绘制着无数交.欢的图案,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充满了淫.靡的气息。容凤走上前去,见那栏杆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污渍,她指尖捻下,凑到鼻尖一嗅,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而笼子中央则是横七竖八的锁链,还有长长的铁鞭、兽夹、以及染着血的黑布。容凤笙一眼便在其中,看到了一块明黄色的碎绸。这是谁留下的不必言说。容凤笙猛地看向了白落葵,“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白落葵没什么表情,出神地看着笼子中央。容凤笙上前几步,忽然在门前蹲下。就在距离门的地上,有几道深红近黑的痕迹,很明显是指甲留下的,可见当时那人的凌乱而慌张。她紧盯着那些划痕,五根手指覆于其上,身体微微颤抖,这那个时候,她的繁衣该有多痛苦,该有多绝望啊。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动物呢?暴力、兽.欲、杀戮的化身,所谓谦和君子、贤良淑女不过是受到礼仪教化后,所披上的一层外壳。而在这种地方,就可以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尽情地发泄自己心底的欲.望。她光是走进去,闭上眼,似乎就能听见那些混杂在燥闷空气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