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盘眉头又是一皱。其实,场间恐怕只有我一个人能明白蒋盘的心态。他规矩分明,不只是对于自己,对于小辈更是如此。当年遁空年纪虽小,但幼年丢魂的经历,让他格外安静,并且他喜欢蒋盘,又完全听蒋盘的话。蒋盘无论怎么教授他,他都能接受。所以,蒋盘会在潜移默化之中,以对遁空的要求,去对蒋無。可这是不公平的。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蒋無的经历也和遁空不同。厨房的门忽然开了,苏芸慌乱地跑了出来。她跑到门槛苏芸咬着下唇,望了望堂屋里头,又只得低头,转身进了厨房。那期间,蒋無显然期望了一下,可紧跟着,稚嫩的小脸上就是失望。“玉不琢,不成器,孩子若是不教,那必定难成才,即便是遁空,若是错了,我一样戒尺教训。”“弟妹,你放下他。”蒋盘脸上尽是严厉。何雉眉头紧皱,她眼中却无半分退让。“孩子被吓坏了,你也吓坏了嫂子,大哥,莫要只是对外人仁厚,你对他们,太严厉了,我和阴阳也向来只觉得,让遁空平安长大即可。”何雉的语气中也透着几分执拗。眼看场间氛围僵持了下来。我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是我们久别重逢的好日子,大哥你消消气,雉儿,你带着蒋無坐下吧,叔母照顾一下子侄,也是天经地义。”遁空在旁边噤若寒蝉,没敢说话。蒋盘皱眉,闭了闭眼,没说话。就在这时,院外又跑进来了一个人。这人约莫十来岁大小,刚进院子,就喊了一声父亲。我愣了一下。因为他喊的是蒋盘!蒋盘居然也点了点头。我愕然,蒋盘还有儿子?不过下一刻,蒋盘就和我介绍道:“蒋石,我收的义子,前两年,他父母双亡,无人认养,我留在了身旁。”我这才恍然大悟。片刻间,蒋石就来到了我们面前。他从怀中取出来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其上写着笔画锋锐的几个字。“蒋兄亲启。”这字体却略有熟悉。我愣了片刻,心头顿时一颤。这不正是廖呈的字迹吗?!廖呈,居然和蒋盘有信件往来?!难道蒋盘,知道了廖呈的所在?不,不应该……廖呈不会自己暴露自己的位置才对……一时间,我心头疑惑万千。蒋盘接过了信件,他面上却是一喜,下一刻,更是笑容满面。“看来我所料不错,廖兄是会回零正二神的山门的,我前段日子给他写过书信,便揣测他会一段时间回山一次,这一次,阴阳,我们的把握更大了。”蒋盘语气中都有喜悦。我瞳孔紧缩了一下。顿时就有所猜测……之前我也想过廖呈手中的善尸丹,不过我不能破遁空的命数,不可能去找廖呈。蒋盘写的书信,恐怕也是善尸丹的事儿?蒋盘打开了牛皮纸,取出来了一张薄纸。不过随着蒋盘看信,他的脸色,从喜悦,逐渐就变得僵硬。他额头上微微鼓起了青筋,整个人的神色都沉下来了不少……这面色变化,不难猜出,信中的内容恐怕不太如蒋盘所愿。“大哥,廖兄既然已经离开,若是他不能帮忙,也是命数,你不是说过,已经有办法了么?我们用那个办法即可。”我沉声说道。蒋盘沉默,没有接话。我抬手,想要将信拿过来看看。结果蒋盘却一缩手,显然,他不想让我看信。只是,我和蒋盘的身手相比,我要强了太多,他根本没有躲掉,我直接夺过了信纸。其上的字迹,笔锋依旧锐利。“蒋兄,信中闻你添丁,廖某也为你喜悦。”“数年来,我尚安好,多听你和阴阳兄的消息在阴阳界流传,我更喜悦。”“天元地相,不愧是阴阳界之大先生。”“我之零正二神术法,也补充不少,有生之年,应该能光复零正二神山门。”“至于你信中所说,阴阳兄夫妇以及柳家道士染毒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你寻到我,我自不能无动于衷。”“旱魃之毒,当以固本培元为主,逐渐以药效将其淡化,或是无法根治,但不伤及性命。”“只是,那不知名的奇毒伤及了寿元。”“换而言之,其伤的不是寿元,而是二五精气。”“二五精气有损,的确善尸丹能救。”“你的提议,我觉得也甚好,以善尸丹填命,救何雉,遁空,以及柳道长。”“但,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为阴阳兄改命,为遁空改命,我收取了善尸丹,阴先生残书,葬影观山,以及管仙桃传承。”“如今你需要我用善尸丹救三人,我便收一样东西即可。”“你小儿尚小,应该还未定性,送至零正二神山门,过继我为养子,如何?”“我命中无妻儿子嗣,收一个不错的孩子,也算是全了我有儿养老之愿。”“蒋無至山头之时,我便再来一趟红河。”我仔仔细细地读完了整封信的内容,顿时便面沉似水。廖呈答应帮忙……可是,他居然要蒋盘的儿子?!“此事,绝对不行。”我直接将信件捏成一团,面色严肃。蒋盘没回答我,他只是回头,看着蒋無。何雉在和蒋無小声说话,遁空则是在旁边逗笑蒋無。孩童心性稚嫩,自是咯咯直笑。柳正道还在闭目养神。显然,他们都没看我们这边。“大哥!”我低声又喊了一句。蒋盘沉默半晌,才说道:“遁空,快十岁了吧?”“不知道他的符,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他有天纵之资,是老爷子隔代传人,我时常看他,如同亲生儿子。”“阴阳,我是不会让遁空出事的。”“想来廖兄,不会亏待了蒋無,何雉刚才说的,或许也没错,我吓到了孩子,这是否说明,我不适合教养他?”我脸色再变。蒋盘自顾自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