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汲陷入沉思。原来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贪慕富贵,都爱勾心斗角,都心机深沉。还有人,是这样的。“那你刚进宫的时候,被吓坏了吧”,他望着远方的青山。“是啊,我快吓死了,学规矩的时候嬷嬷手里的鞭子那么长,天天挨打能不怕吗?”,叶思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你……害怕朕吗?”“啊?”,唾沫横飞的某人停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帝王,他的侧脸还是那么棱角分明,即便神态平和,也不失威严。“嗯……第一天侍寝的时候挺害怕的,可您居然让人给我做点心,后来被贵妃娘娘请走的时候,您还让人把我送回去,不让怠慢我”“那个时候我就觉得,皇上您虽然掌管天下,但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家的男子尚且知道疼媳妇,想来您一定比普通男子强百倍,我也就不怕了”叶思娴没心没肺说了一大片,最后还傻乎乎笑。赵元汲只觉得五雷轰顶,不是生气,单单只是惊讶。他当了这么几年的皇帝,还是头一回有女人敢拿他和老百姓比,还敢说他是普通人。这个女人,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当真不害怕?“皇上,您生气了?”,叶思娴觉出皇帝神情不对。“对了,我又拿您和老百姓相比了,皇上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记得”,叶思娴的规矩是真的差,一着急又你啊我的起来。“无碍”赵元汲消化着刚才的‘普通人’,神情恢复了些。但心里的震撼却越来越大,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样,圈圈荡荡久久不绝。普通人,对啊,他为什么不能是普通人。就因为当了皇帝,他就要牺牲自己的所有吗?所有人都告诉他劝谏他,做皇帝不能有自由,不能有宠爱的女人,不能被人牵绊着,要冷酷无情高高在上,要……可是,凭什么?皇帝就不是人吗?……这天下午,叶思娴从猎场回来时,整个人兴高采烈。原因很简单,皇上说要奖赏她,还说要什么都可以。“圆月你快帮我想想,我现在最需要什么?机会难得啊”,她激动地捂着胸口。“我觉得您最需要的是把住处换换”,圆月沮丧。“这届秀女统共才十二个,前边儿那么多宫殿都空着呢,凭什么把您弄到这角落里来,奴婢觉得不公平”“锦绣轩挺好啊,咱不是都收拾好了吗?多清净啊,不用换,再想想再想想”,叶思娴肯定是不想换的。“那就……让内务府给咱们布置布置,咱屋里的家具都破了,全换成新的”“那也不行”,叶思娴斩钉截铁。“都是我亲手修理过的,这好几个月我用着都顺手了,换了新的我会不习惯的”“那就让皇上赏您几身儿漂亮衣裳”,圆月对自家主子很无语。“漂亮衣裳有什么好的,容妃娘娘赏的料子我都还没做呢,听说上好的料子价值白金,啧啧啧,造孽哦”圆月:“……”“实在不行,让御膳房多给您添几道菜总行了吧”“哎这个好,这个才实用,果然还是圆月最懂我”,某人昧着良心说着胡话。圆月哭笑不得。听听,有这样的主子吗?第三天回程的马车上,叶思娴把自己的要求郑重提了出来。赵元汲听完差点儿一口茶没喷出来。“你确定?”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给娘家人高官厚禄,更不是要地位,仅仅只是要添几道菜。“当然确定”,叶思娴郑重点头。“皇上您是不知道,臣妾的地位低,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实在憋屈”赵元汲优雅擦拭了唇角,盯着她山泉水一样的眸子。“好,一言为定”“多谢皇上”……半程歇息的时候,赵元汲换了马车骑上马。深秋的风吹到侧脸,没有一如既往的冰凉,居然还暖烘烘的,像极了他愉悦的心情。“皇上?”,冯安怀小心翼翼上前。“您不在,叶采女一个人乘坐御撵恐怕不合规矩”“滚!”,赵元汲微笑扫了他一眼。灰头土脸的冯安怀麻溜儿滚到皇帝后边的青布马车上,惊魂未定。“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了”“师父,您老管得忒多,叶采女这两天得宠您没看见?”,小徒弟劝。“以前得宠的人多了去了,皇上哪儿有这样过”,冯安怀白了徒弟一眼。“也是哦”青布马车里,人人陷入沉思。叶采女这好本事啊,她一个乡下丫头,居然就打败这么小主,入了皇上的眼。……回到锦绣轩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也就不困。想到从今晚开始她的膳食将大大改善,叶思娴整个人心情都飘了起来。“小主,您也太容易知足了,几道菜而已,又不是要封您为才人了”“哎?你不说我怎么没想起来,我要是让皇上封我为才人,是不是皇上也能答应?”,叶思娴眼睛亮晶晶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就说明您还没那个上进心!”,圆月调侃。“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准儿能想起来”“我要是当了才人,就和孙才人平起平坐,看她以后还怎么欺负我”某人瘫在软绵绵的软塌上,憧憬着美好的晚膳,以及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升上去的才人之位。这时,门外忽然来了几个小太监,定睛一看是冯安怀打头。“恭喜叶小主,您起来请接旨吧?”,冯安怀带着两个小太监,脸上挂着客气。叶思娴没接过圣旨,幸好圆月麻溜儿把她拉起来摁在地上。冯安怀念了好长一段话,她听得云里雾里愣是一句没听明白,不过最后一句话她听见了,“酌晋位八品才人”。“叶才人,还不接旨谢恩?”“多谢皇上,臣妾领旨谢恩”,叶叶思娴激动磕了个头。冯安怀满意点点头,带着人离开了。叶思娴爬起来展开手里的圣旨,激动得心跳加速。“你说说,老天爷对我简直太好了”“不是老天爷,是皇上”,圆月欲哭无泪,她家小主怎么就和旁人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