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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1 / 1)

空气一时凝滞,夏洛荻搬了张圆凳来,站上去凑近了看匾额角落里的日子——泰合六年冬日书。“昨日我去皇后娘娘宫里取烫伤药时,又看了看她那处的匾额年份,乃是本朝启明年间……走访了宫里的老人,才得知,大魏历朝历代,君王都要默认手书一匾赠与皇后,扶鸾宮里那匾额,是陛下你写的。”封琰:“……”封琰:“大概是有,我不记得了。”也即是说,在先帝时,先帝这份对皇后“贤明有文”的认可,没有给予当时的皇后,而是给了居住在这藏珠殿内的宠妃?这殿里的宠妃是什么来头?这般盛宠,怎未有所记载?封琰不及成年就因为宫中内斗,被先帝贬去了灵州做藩王,可以说走的时候尚且年幼,对先帝的印象也仅止于是个死在后妃肚皮上的昏君,至于他那上千宠妃,根本不可能一一记得。“关于居住在藏珠殿里的先帝嫔妃,这几日我已四处打听过,因战乱时宫人离散,加之先帝在此赐住过的嫔妃极多,大多数都已故,无法断定。而且……不知陛下注意过没有,玉皇池是宫中主要的供水来源,而藏珠殿东北方不远处,就是扶鸾宮所在,其实登高一望的话,会发现这两个宫殿的水道是相通的。”经过红线庙那档子事,封琰觉得就算是现在被告知皇城下面被挖空了也不意外。“你的意思是,这下面别有机关密道通往扶鸾宮?”夏洛荻从椅子上跳下来,双脚落地时,脚下的地砖隐约传来回声。“所以我猜测韩氏想暗示我们,有‘贤明有文’在的地方,下面必定别有洞天。”封琰紧接着还以为她是找到了什么一拉就开的密室机关,却看到夏洛荻走出门去,出声叫了外面等候的工匠。“张工头,这宫殿下面有鼠蚁窜动,劳烦把砖挖开清理一二吧。”哦,管他什么机关不机关的,挖就完事了。工匠们得了令,抡起铲子锄头一顿叮叮当当地挖掘起来,等撬开青石砖、挖开木板,刨到下面的灰泥层时,工匠们纷纷面露惊奇。“这椒房土小人们见过,可这下面怎么还有黄泥砖?”夏洛荻接过一只鹤嘴锄敲了敲,果然下面是空心的,问道:“可挖开否?”“可以是可以,但这黄泥砖是拱形耦合的,又极厚,没个小半日恐怕还拆不开,小人们得回去拿些大件的锤子,还请陛下和娘娘稍等。”“行,你们去吧。”夏洛荻刚说完,就见封琰道:“不必这般麻烦,你让让,最好躲到屋外去。”夏洛荻欲言又止,但还是让开了,随后便见封琰挽起袖子,用指节敲了敲那黄泥砖,大致判断出来这土墙的厚度之后,右手攒起拳头,只听“轰”地一声,拳落之处,土石崩裂,黄泥砖蛛网般裂开,扑簌簌地落进下面的空间里,激起一片扬尘。旁边的工匠目瞪口呆,抱着铲子锄头瑟瑟发抖。莫说他们了,便是平时上朝的大臣,又有谁见过皇帝动手?只天天听他一会儿挨这个骂,一会儿听那个谏,俱都忘了大魏如今的天下,是皇帝马背上打下来的。“够大了吗?”封琰回头问道。“够了。”夏洛荻对发楞的工匠们道,“取些灯火来。”等灰尘沉淀下来,夏洛荻半跪在地板下露出的、三尺宽的破洞边,取了面镜子借着光往里面一照,只见里面意外地宽阔,细一看乃是一间卧房,另一边则是一条长长的、幽深黑暗的通道。夏洛荻与封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通道指向的方向——扶鸾宮。这也便昭示了,蓝后宫中子夜鬼叫之谜,是有故意为之。那个人,想让她顺藤摸瓜查到这间藏珠殿里来。打发走了工匠后,封琰带着夏洛荻下了这地洞,下面像是有供人居住一般,一张鎏金罗汉床,一张梳妆台,扫开壁上的灰尘,还能看见有一排萤石用于照明,只是久不见光,如今已灰扑扑的了。“这密道不知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但看这里一应摆设,也应在一二十年间。”封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见夏洛荻到处闻着,道:“你在找什么?”夏洛荻道:“我在找尸体,按理说应该有一具尸体,但现在连尸臭都没有。”封琰深知她的秉性,都挖地三尺了不找出点什么决不罢休。“那你要顺着密道去那边看看吗?”夏洛荻搓搓手,露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陛下龙体贵重,岂能随妾轻涉险境,何况前方有水声,恐怕年久受潮,难以下脚……”……你那表情就是想,特别想。左右无事,封琰背对着她道:“上来吧,我背你去,免得多个人的脚印你不好查证。”第51章 百叟宴扶鸾宮。“……大魏立国以来, 几时见过这样的妃嫔?成日里像个街溜子似的到处乱蹿,连个宫女都不带在身边,前日抢了妾的点心, 到头来连个歉都不道,逮也逮不住, 真真岂有此理。”这几日夏洛荻满宫殿地乱窜, 时不时跑到别人宫里找有年纪的老宫人说话,等主位的嫔妃来了她便走, 一副可疑行径, 叫后宫里的嫔妃惴惴不安。毕竟谁没干过些拈酸吃醋的亏心事, 以夏洛荻的名声,她们总怕被她捞住什么把柄。于是这一日,部分受不了了的妃嫔便聚在扶鸾宮里请皇后娘娘管管这昭嫔。“婧嫔, 别人能抱怨, 你就算了吧。”灵妃何氏品了口茶道, “那赋雪楼嬿嫔找陛下要了多少回了, 你看陛下允了吗?一盘金乳酥换一座赋雪楼,这生意换我, 都要倒找昭嫔些银子。”婧嫔撅起嘴把脸扭到了一边,旁边的嬿嫔绞着手帕心里直发酸。那赋雪楼可真是个好地方, 马上便要到冬天了, 待陛下一来, 布置个雪中独舞慰君心, 圣心岂不在握?她只恨被抢点心的不是自个儿。“本宫眼下精力不济。”蓝后慵懒地靠在美人榻上, 轻浮着小腹, 道, “德妃最近忙着帮太后张罗百叟宴, 也顾不上处理你们这些闲杂小事。至于昭嫔……她所办之事,大多是经了陛下授意,本宫也管不了。”此言一出,下首坐着的嫔妃们大多露出了些许酸溜溜的表情,小声嘀咕了起来。“却不知她是如何入了陛下的眼,连德妃娘娘都未曾有过的宣政殿奉驾,倒让她抢了先。”蓝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们,道:“陛下的口味一时一个样,昭嫔得宠是她的本事。本宫常说,女人得知道自己美才是真的美,总盯着别人只会落个四不像,一个个挂着个苦瓜脸,待那西陵公主一来,你们岂不是更难,届时朝哭到夜,夜哭到朝,莫非能将陛下哭回来吗。”对啊,最大的问题,那北明珠要来了。众嫔妃如梦方醒,现在盯着夏洛荻根本就没有用,那北明珠的传说太多了,什么世间只要长眼睛的男子看她一眼,命都愿意给她云云,各种邪乎的说法都有。这不得行,不管为了什么,她们都有义务保护我方陛下。“行了,本宫也乏了,若不想留下来用膳,就都散了吧。”灵妃起身道:“臣妾扶娘娘去休息。”外面一大片莺莺燕燕听到要留下来用膳,纷纷老老实实地各自回巢,蓝后被灵妃搀扶着回寝宫,道:“众汉妃之中,独你是个最清醒的,该说是你天性清冷呢,还是该说你本就不在乎陛下的荣宠呢。”灵妃道:“何家世受皇恩,能得陛下垂青,臣妾已是得天之幸,不敢有所奢望。倒是皇后娘娘,听闻您时常夜中惊眠,倒要保重凤体。”“喔。”蓝后道,“原来你也听说了?”好一阵子过去了,扶鸾宮里到底还是传出了闹鬼的流言,宫里的人明面上不敢议论,暗地里没少关注。灵妃垂眸道:“臣妾自不信那怪力乱神之事,何况此地乃大魏地坤之风水所在,自有皇气庇佑,岂有……”她说了一半,忽然看见寝宫中间的水池“咕嘟”一声冒出一个巨大的水泡,紧接着不知哪里传来窃窃私语的怪声。蓝后淡然道:“偶尔就会这样,晚上吵得很,没想到白天也开始了。”灵妃瞪大了眼睛;“莫不是地基摇动所致……”咕嘟咕嘟,水池不断涌出气泡,同时水位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下降。漏斗形的水池底随着水泡浮出,一些破碎的人声也越来越清晰。“别~夹~我~头~发……”这声音诡异至极,断断续续、如泣如诉,让灵妃头皮直发麻。“皇后娘娘——”她正要喊人来护驾,却见蓝后摆摆手,侧耳细听了一番,叫道:“金雀,把宫门关了,让小宫女们都待在宫女所里。”屏退了所有人之后,灵妃道:“娘娘这是……”“等吧。”蓝后好整以暇地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等了一阵,那怪声越来越大,水里的气泡也翻涌得越发剧烈,直至最后,形成一个漩涡,漏了下去。灵妃诧异的目光里,一阵机括声响动,整个水池的底部下沉,露出一个通道口。那邪恶的怪声越来越清晰,灵妃紧张得望去,等待着那里面的怪物露出头来……“呼……我就说那块砖必有问题。”夏洛荻顶着一头微微潮湿的乌发从池底的洞里冒出头来,一眼瞥见了皇后和灵妃,脸上诧异了片刻,道:“见过皇后娘娘、灵妃娘娘,恕妾眼下难以行礼,不知可否把妾拉上来?”灵妃震撼不已:“你这般胡来,就不怕被陛下知道治罪吗?”夏洛荻无言地看向下面,没等她说什么,她就被轻飘飘地丢到了池边上坐着,接着灵妃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也上来了。“……”封琰也着实没想到这条通道是真的通到了扶鸾宮,而且还是直达皇后的寝宫。这要是真有个什么刺客,借这暗道出来,封瑕岂不危矣?“没有你要找的尸体,朕叫人把这条密道封起来。”封琰说完,他待在这儿场面也尴尬,直接离开,“朕别有公务,你们自便。”“恭送陛下。”直至夏洛荻将封琰送走,灵妃才如梦方醒:“你……陛下……你们这?”“娘娘勿慌,今日同陛下游藏珠殿时,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密道,想到先前扶鸾宮闹鬼的事,如今看来也是有人在密道里专程恐吓皇后娘娘所致。”夏洛荻再详细解释了一番,灵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也跟着下去了,但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后?”“我想。”夏洛荻拍了拍手上的灰,道,“再过几天,就可以揭晓了。”……中秋佳节,炀陵满城桂子飘香。没了宵禁,城内外连夜中也是一派上京气象,朱雀大街前,宫门大开,地上铺满红毯,摆好了宴席,以待京中有名望的老人赴宴相聚。而城楼上亦备好了台椅,左右两侧是王公大臣,而正中央则除宗室后妃外,专设一座,以待太后驾临。开席之前,大臣席位名望最高的李太师看了看太后身侧副席的位置,他孙女德妃李白霜正坐在那里,四处操持着宴会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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