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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1)

方才苏浈还庆幸这府里人员简单,除了几个刚采买的下人之外就没别的女眷。但谁知道,这才新婚第二日, 就有人要往段容时屋里送女人。苏浈心底微沉,但瞧这内官未携带圣旨,料想这并非皇帝的意思,因此只问道:“劳烦中贵人辛苦,各位姑娘辛苦。不知是哪位贵人体恤, 竟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来?”新婚贺礼往主家身边送女人,小黄门接到这差事时便知不好办,见她态度温和,倒是松了一口气,“瞧我这脑子,这事都忘说了。送礼之人便是段侯爷的干爹,常公公。”常欢喜?苏浈不由皱了眉,本以为是皇后记着仇,特地送这些人来折辱她,但却没想到会是常欢喜的手笔。常欢喜身居高位,又同段容时有父子名分,昨日宣旨时她也见着了,段容时对这位干爹可算是颇为尊敬。这些人名份上是贺礼,长辈之赐不可辞,她若是因一时意气随便得罪了常欢喜,只怕会给段容时带来麻烦。那小黄门又恭维了几句,突然发现苏浈脸色不对,眼神一转,“礼已送到,奴婢也不好多留,便先回去复命了。”苏浈如梦初醒,连忙让流云给赏钱,“我才刚来,尚不熟悉庶务,便不留中贵人了,中贵人慢行。”流云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了些情绪,但还是拿出钱袋子递给小黄门。“娘子留步便是,这几步路奴婢还是认得的。”本以为这趟差事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定南侯娘子是个软性的,这等事情都忍了下来。小黄门捏住钱袋一转,心中有数,笑中也带了些谄媚,脚底抹油就溜了。小黄门走了,那些女子都留了下来,十个人站成两排立在眼前,竟把外头的日光都遮挡大半。苏浈有些摸不定主意,流云心里着急,碍着有外人在不好开口,只得频频以眼神示意,瞪的连眼角都酸了。良久,苏浈终于道:“青叶姑娘,我才来,不大懂府里的规矩,也不太知道章程。后院可有空余的屋子供诸位娇客歇息?”青叶道:“回禀娘子,后院的确有几间空屋,只是还需人打扫。”“那便麻烦你让人打扫一番,好好安置几位姑娘。”话音刚落,青叶正要领着这十个女子去后院,却听见其中一人高声道:“娘子稍等,不必这样麻烦,主君住所在哪,奴在耳房住就可,既节约地方,又方便伺候。”苏浈一愣,其余人也嚷起来,都没了小黄门跟前的本分模样。这是瞧着苏浈性子绵软,又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就迫不及待地要上位。苏浈笑了笑,“诸位姑娘是宫里来的贵客,段府就是再寒酸,也不至于让各位去住耳房,待客不周,还望见谅。青叶姑娘,去吧。”青叶应下,那起头之人还要再闹,她同伴觑着苏浈的脸色把她按下来,几人嘟嘟囔囔地走了,苏浈终于能坐下来。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流云担忧地望向她,“姑娘……”与这情形相比,苏浈的平静显得有些不寻常,“无妨,她们名分未定,等主君回来再说。”-段容时上了马车,车夫问接下来要去何处,他捏了捏眉心,正要说回统御司,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成婚了。苏浈已经是他的妻子,正在家里等他。似有一股暖流从心中划过,又隐隐有些兴奋,段容时神情温和下来,“回府……不,先去一趟樊楼。”车夫依言绕路,去过樊楼才回到段府,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下人说苏浈一直在正厅待着,段容时想了想,没回屋,拿上食盒直接去了正厅。苏浈在原地呆坐了许久,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道:“主君回来了,怎么没换衣服?”“我绕路去买了些东西,听下人说你还未用饭,便先过来。”段容时笑了一下,又像是不好意思,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里头的樱桃煎摆好,“应当还是温热的,你先垫一垫。”说罢又嘱咐下人快去后厨做饭。瞧着段容时也未曾用饭,苏浈便没推托,依言捡了一块樱桃煎来吃。说来她小时候十分爱吃樱桃煎,只是那时她尚未掌管云氏留下的东西,手头紧,没什么机会,待到大了,手头宽裕了,倒不怎么吃了。这东西甜腻,苏浈勉强吃了两口,段容时瞧了一会儿,却将东西拿开,摆到一边去。“主君?”“不喜欢便不用,不必勉强自己。”段容时神色淡了许多,语气仍旧温和,但方才的热情却是被浇灭了似的。他认真地看着苏浈,“在这府里,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只管随着自己的心意。不想做什么,也都随你。”苏浈也看着他,怔怔许久,还是将早上收到“贺礼”的事告诉他,并说将人安排在了后院。“父亲一片好心,身为儿媳本该感激,但……我并非心存妒忌,只是新婚第二日便纳人,终究在面子上看不过去。”苏浈有些惴惴,心里又有些不舒服。“父亲?”段容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常欢喜。送人进府这事,那日在西川寺常欢喜提过一嘴,说是段容时屋里一直没人,往后宅里塞些人进去,既能让苏浈没那么明显,也能替苏浈挡一挡杂事。还有一层他没说,但段容时多少也能猜到,他还是觉得段容时不该过多用情,要他别总把心思放在苏浈身上。只是没想到,常欢喜所说的送人,竟是这么个送法。也没想到苏浈得知此事,竟是这样的反应。“主君若是想……”段容时心渐渐沉下去,他直觉并不想听见剩下那些话,起身打断了她,“马上就要用饭了,我……我先去更衣,娘子稍坐。”换完衣服,下人们将酒菜摆上来,道道珍馐佳肴。段容时和苏浈心思各异,都有些食不知味。吃过饭,段容时推说还有些公务,自己去了书房,只留苏浈一个人在院子里。流云瞧见气氛不对,劝道:“娘子,您这才新婚第二日,怎么就说到纳妾上去了?主君不像是沉湎声色的人,您不该这样说他的。”“我……我说什么了?”苏浈不解。“娘子方才那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恕我直言,将您同主君分得太开了。”流云叹气,摇摇头,“若主君对您无意,自然觉得您贤惠大度,但若主君对您有感情,方才的话就有些刺心了。”还有些话流云憋着没说,苏浈同段容时尚未圆房,便急吼吼地告诉他,你若是要纳妾,我绝不妒忌。这简直就是在撇清干系,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夫妻?到了傍晚,段容时果然一直待在书房没回屋,但也没遣人说不回去。苏浈洗漱完换了衣服,可也没敢睡,只坐在床上干等着,定定地望着烛台上的火烛。飞絮瞧得着急,低声问流云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过出了一趟门,怎么主君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她一路冷眼瞧着,段容时虽对着旁人都不苟言笑,但对苏浈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今早吩咐他们不要打扰苏浈时,也是极温柔的样子。怎么这一个昼夜没过,就将人晾在这儿了?流云也连连叹气,对苏浈道:“娘子听我句劝,这事总要有个人先低头,且本就是您没做对。这本是件小事,但若就这样拖着,只怕会令夫妻离心啊。”苏浈想了一个下午,流云说的那些话也都听进去了,可她就是部明白段容时究竟为何生气。人是他干爹送的,自己一个新嫁进来的媳妇,中馈钥匙尚且没接手,哪里有置喙的余地。又说到纳妾。世上男子哪有不纳妾的呢?就算是她父亲一向自诩清正,也是曾纳过妾的。她提前将事情说分明,是忍着自己委屈也要为他着想,怎么他反而还生起气来了。但不论怎么说,这事确实不能就这么拖着,须得有个人先低头。而且昨日便未能圆房,今日若是再分院别住,真让后院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得了手,那可就麻烦了。苏浈捏了捏衣角,忍着羞道:“你……你们去问问,就说夜已经深了,烛火晃眼睛,若是还有什么公务,不若都留到白日再做。”她又不免有些不平,低声喃喃道:“明明有三日婚假,点灯熬油也不是这么来的。”流云笑了,领命就要出门,却正巧撞上了进屋的段容时。段容时挑了挑眉,“这是要做什么去?”“回主君的话,更深露重,娘子怕您累着,要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呢。”流云说完话,拉着飞絮就跑,段容时让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苏浈。苏浈面红耳赤。第26章 回门娘子若是冷,咱们就抱在一起睡屋外蝉鸣凄凄, 屋内烛火摇曳,远处传来更鼓,已是深夜。苏浈起身, “主君, 我……我为你更衣?”段容时见她已经洗漱好了, 便示意她不必动弹, 自行到屏风后换了衣服。昨夜苏浈睡得早,故而什么也没发生, 但夫妻名分,究竟要行过最后这一道礼才算全。梦中她给二皇子做侧妃, 也算是嫁过一趟人, 但那时她并未被当做一个女人看待。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便是二皇子脱了身上的一层人皮, 化身豺狼虎豹, 肆意折磨她。她得过宫中女官教导,知晓这并非真正的敦伦之礼,也认为段容时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可她还是有些害怕。段容时走出来, 见她一脸惴惴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 将屋内灯烛一一吹灭。走过去,“安置吧。”苏浈僵硬地点点头,顺从地上了床, 躺在了里边。她不敢抬眼去看,只知道床边的灯也熄了,屋子瞬间漆黑一片,然后身旁一暖,段容时也躺了上来。然后再没有动静。这是……睡了?苏浈静等了一会儿, 身边的人却一直没什么举动,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好像的确是打算什么也不做。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却有渐渐觉出不安来,白日里流云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蹦到眼前。难道,他还在生气?苏浈为了这场婚事,已经是重重得罪了苏家,虽没什么可后悔的,但自此以后,她在段家立足的依靠,便只有段容时。当年苏迢还只是个伯爵府里的庶子,能娶得云氏已是高攀,云氏去后,愿意上门说亲的也都是普通人家。但后来诚意伯嫡系血脉断绝,众人知道他有望袭爵,纷纷抛来橄榄枝,这才能娶到徐氏入门。如今段容时封为三品定南侯,只怕他们才刚新婚不久,就有人盯着侯爵娘子的位置等她挪腾了。更别说后院还有这么多刚送来的,瞧着也不像是安份的。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侧过身,轻声道:“主君可睡了么?”那头的声音倒是十分清明,“怎么了?”到底当了十来年的大家闺秀,有些事情过过脑子就让苏浈羞臊不已,更何况现下要亲自去做。她抿着唇,摸索着将手伸过去,碰到了另外一只略带冷意的大手。段容时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又问道:“是冷了吗?”苏浈一下子恼了,咻地把手缩回来,转身背对着他。身后传来几声闷笑,她脸越发红了,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眼睛也紧紧闭着,像是睡熟了,什么也没听见。段容时也是临时起意想逗逗她,倒没想真把人给惹恼,伸手将人给圈回来,额头顶着她的肩。可说话的时候,语气促狭还带着几分笑意,“娘子若是冷,咱们就抱在一起睡,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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