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巅峰小说网>军事历史>剑拥明月>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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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1 / 1)

商绒轻抬起手,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她手中箭投掷出去,穿梭风中,在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铜壶的一瞬,箭只轻巧地正中壶口。“厉害啊!”人群里有人喊,随即便是一阵拍掌声。商绒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脸,正对上他的目光,而他的眼睛弯弯的,隐含笑意。“姑娘,海棠花开五瓣,若要我这盏海棠花灯,须得连中五次。”那大胡子伸出手来,在一旁提醒道。在他这里投壶,花有几瓣,赢花灯便要投几遍。少年静默地再递给她一支箭。商绒接过抬起手也没多犹豫便投出,接连四次,她甚至连他的手都没松开过,却无一例外,全中。“莫说是姑娘家,今夜就是男子,我今夜也还没见过比姑娘你准头还好的,”大胡子毫不吝啬地夸赞起商绒,又回头将海棠花灯里的蜡烛点燃,将其送到她面前,“姑娘,这是我妻子亲手做的,这就送你了。”商绒打量起提在手中的这一盏海棠花灯,它的确精细非常,粉红的花瓣脉络清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中间一个小小的烛台隔绝了烛火外露,朦胧的暖光照着葳蕤花朵更显意趣盎然。“给谁的?”少年牵着她从人堆里出来,轻瞥一眼她乌黑的发顶。“你怎么知道我是要给人的?”商绒抬头。“你又何时为自己思虑过什么?”少年言语淡淡。商绒一怔,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睛,说:“我听梦石叔叔说,他的女儿杳杳喜欢花灯,她又是生在四五月海棠花正开的时候,我就想把这个给梦石叔叔。”她记得,桃溪村小庙会的花灯是用来照亮戏台的,并不算多漂亮。“哦。”少年随意地应了一声,却忽然站定,在她疑惑地望向他时,他松开她的手,道:“站在这儿等我。”商绒不明所以,还未来得及问些什么,便见他转身,霜白的衣袂很快掠入他们方才才走出的那片人群里。商绒提着海棠花灯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那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堆积的人山将里头的境况全部遮挡,她一点儿也看不见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此时再要挤进人堆里,已是不能了。所幸很快,商绒便看见那少年从其中走了出来,几乎周遭所有人都在看他手中的那一盏白昙花灯,她也不自禁地盯着它看。只在夜里一开一合的昙花,有多少人错失它在午夜时分的风姿,就有多少人对它念念不忘。昙花足有二三十瓣。也就是说,要拿到这盏昙花灯,他便要连中二三十回。折竹一抬首,看她果然站在方才的位置不曾挪动,他的眉眼微扬,走到她的面前,将那盏灯递给她:“拿着。”商绒愣愣地盯着他筋骨漂亮的手背,满耳的喧嚣,仿佛都不及此时她无端翻沸的心绪。“不喜欢?”折竹疑惑地问她。“喜欢。”商绒回过神,轻轻摇头,她伸手接来那盏白昙灯,又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你何时玩儿的投壶?”折竹将她手中的海棠花灯接过来,问她。“十岁时,淡霜姐姐带我玩儿的,”商绒如实说道,她一边吃他买给她的果干,一边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我在观中除了抄写青词道经便是看书,她说我过得很没趣,所以每回来,都会和我玩儿些外头人常玩儿的。”“她教得很好。”折竹应了一声。他早在初到桃溪村的那夜便已从她口中知道淡霜,所以此时,商绒再与他提起淡霜,便也不设防,她听见他这么说,便继续道:“我很感激她,因为她,我在观中的日子才不是除了煎熬,还是煎熬。”她忽然停步。“折竹。”她盯着他,“我也很感激你。”除了薛淡霜,无人在意她是否开心,无人在意她是否喜欢某样东西,就连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不期望,不想要,不敢要。可他,却不一样。杨柳河上琵琶碎声如雨落,梦石已在河畔找了船,商绒与折竹才上船,便有一桌消夜送上,那船夫划着船过画桥洞,竹竿击打水声,朝花船更近。商绒看见那船上缀满花灯,轻纱覆面的几名乐伎娘子花簪满头,一片水声灯影里,她们或扶琴,或持笛,乐声交织和鸣,一曲争春。碗中鱼汤尚且温热,剁碎成糜团成的鱼肉丸子中带有菌菇的韧劲,商绒满眼是炸响在夜空中缤纷的烟火。大约是梦石给她斟的甜米酒有些醉人,她呆愣愣地看着烟火四分五裂,一缕缕下坠,她的目光也随之而下坠。她枕在船头,一旁是白昙灯与海棠灯的光,它们投在清波水面,粼粼发亮,她的思绪迟钝,手却伸出去。指腹轻触水面,波纹动,满袖湿。“簌簌,你小心,不要掉下去了。”梦石看她伸手在水里戳着灯影,便笑着唤她。商绒没应声,她慢慢的,又在水面波光与灯影交织的一片冷淡的颜色里,隐约窥见少年的脸。她看着,却觉竹叶香近。他就在她的身后,白皙修长的手指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带起她浸在水中的衣袖一片滴答淋漓的水声。在她就要随着这水声与不远处的弦音而闭起眼睛时,他湿润的手掌及时抵在硬硬的木板上,于是她的侧脸就这么枕在了他的手掌。她又睁起眼睛,盯着他。“折竹。”她轻声唤。烟火炸响的声音还在,桥上桥下也全是热闹的人声,她的这一声轻唤已淹没在了这片嘈杂里。但他看着她嘴唇微动,便知她在唤他。可他还没来得及应,她就闭上了眼睛。满船月辉灯影,烟火闪烁,他的手始终被她枕着,折竹一言不发,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梦石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却是笑而不语。夜渐深,船靠岸。折竹背着熟睡的姑娘与梦石走入冷清的街巷,这里不似杨柳河畔热闹,檐下只坠着零星几盏灯笼。“折竹公子,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梦石慢慢地跟在他身侧,忽然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吞吞吐吐?”折竹看也没看他。“毕竟这并非是我的事,而是公子你与簌簌的事,”梦石一手提着一盏花灯,一边走,一边道,“公子与簌簌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咳,我思来想去,为了簌簌好,还是想与公子说,如今毕竟是出门在外,你们在一房中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怕是需要注意些。”此前竹林小院只有两间房,梦石又怕她姑娘家住在阴冷的偏房会生病,所以他们二人同住主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今晨他去敲商绒的房门久久不见应,后来才知她竟又在折竹房中。这一对少年少女,年纪还轻,梦石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作为年长者,应该提醒些什么。“有些事?”折竹停步,耳畔是商绒平缓轻柔的呼吸声,他疑惑地看向梦石。“……没事。”梦石一愣,他盯着少年那双纯澈无暇的眼,隔了会儿,他才发觉自己完全多虑了。第38章 造相堂梦石昨夜吃了酒, 今日一早起身便觉头脑昏沉,他灌了一碗冷茶醒神,给自己换过伤药便去敲折竹的门。又是久敲不应, 他推门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他只好折返回去,到走廊尽头去敲商绒的房门,果然,没一会儿那白衣少年便睡眼惺忪地来开了门。“折竹公子,过来换药吧。”梦石无奈一笑, 这两个孩子一会儿一个样,两间房还来回换着住。折竹在梦石房中换过药后, 便与他一块儿下楼在堂内用早饭, 大抵是昨夜睡得不够好,折竹神情恹恹的,咬一口包子, 又慢吞吞地喝粥。“簌簌昨夜醉了, 就让她多睡会儿,”梦石的胃口却是从来都很好, 他说着便一阵风卷残云, 最终包子只剩下一个他便没好意思再拿, 起身对少年道, “你的伤还是要煎些药来喝, 我这便去配些药回来。”折竹头也不抬, 淡应一声。客栈门外雾气迷蒙, 晨光还有些暗淡发灰, 折竹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半晌搁下汤匙。适逢店小二送上备好的饭菜, 折竹将银子扔给他,端了饭菜上楼。商绒一觉醒来,睁开眼便看见床头那盏燃尽蜡痕的白昙灯,她趴在床沿,打过蜡的地板光亮如新,昨夜铺在地上的被褥已经不见了。忽然间,推门声响。商绒看见霜白的衣摆拂过门槛,少年转身合上门,再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他神色淡淡,将饭菜放到桌上,道:“起来洗漱。”商绒应了一声,起身在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却见少年已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她先是一愣,随即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在桌前吃饭她也静悄悄的,没让汤匙触碰碗壁发出一点儿声响,昨夜醉酒,她这会儿也仍有些头晕,只喝了几口粥,她抬起头看向床上安睡的少年,逐渐明亮的晨光勾勒他流畅漂亮的下颚线。有一瞬,她想起昨夜与她那般接近的波光灯影,浸了她满袖的水声滴滴答答的,好像又在耳畔。她记得自己半张脸枕在少年湿润微凉的手掌。“折竹公子,簌簌?我去药铺买药时,也买了些才炸好的糖果子,你们要不要?”门外忽然传来梦石的声音。榻上的少年一瞬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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