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治摇摇头,他听陆家这几个讲海边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你看,这就是海边。”呦呦转过画板,那上面是一片巨大的淡蓝深蓝夹杂的海洋,太阳印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还有几只海鸟惊鸿而过,金黄色的沙滩上,躺着个穿红色比基尼的长腿大美女。许久治脸微红,赶紧用手把那大美女盖起来,确保看不见了,这才睁开眼睛,“你不能这么画你妈妈。”卫小陆眨巴眨巴大眼睛,“为什么呀?”许久治家教好,也说不出不好听的话,就只能用一句笼统的”这样不好”带过。卫孟喜在旁边看着,心说这孩子脾气倒是好,非常淳良宽厚,以后肯定是个很会照顾人的男孩子,也不知道谁能当他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上了年纪,卫孟喜就比较欣赏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像侯烨那种霸道总裁式的,她实在是欣赏不来。在她看来,一个人温和,善良,宽厚,理智,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一个男人要是同时兼具这几种,那就很完美了。卫小陆对他的行为很不解,“久治哥哥你胆子真小,我大姐二姐还有我,都这么穿了,不信你看。”下面还压着好几张画,是她们姐妹几个。许久治一时也忘了害羞,“真漂亮。”根花本来想来抢走自己“私房照”的,忽然被同龄人这么夸,脸上发烫,还是忍住了。妈妈说过,有人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不必要扭捏。再说了,回来以后妈妈给买了很特别的小背心,胸口有两片薄薄的软软的小海绵,这样好像就不那么明显,也不那么疼了。卫孟喜站在一边,看见她的变化,心里很开心,看来教育还是有用的。正想着,电话就响了,她一颗心立马吊起来,距离李茉莉检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她至今没接到胡医生的电话,就连矿区后做的这些,都已经出结果了,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就奇怪,没问题的这么快就能拿到结果,那一直拿不到的,是不是就是代表有问题的,需要复核的?第七天的时候,李茉莉打电话来问,第八天第九天都打,当知道胡大夫还没通知的时候,卫孟喜就再也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了。她很想去医院亲自问问胡大夫,但胡大夫上京市去了,她想问也找不着人啊。只能等吧,等着命运最后的审判。“妈妈,找你的电话。”卫小陆晃了晃听筒。卫孟喜收起心情,屏住呼吸,她有预感,这个电话应该就是胡大夫打过来的。“你好。”“你好,是卫孟喜同志吗?”这把声音,她只听过一次,却记住了。“是,胡大夫,是出结果了吗?”“是的,很抱歉这么久才通知你,我们进行了多次复核和专家组研判,一致觉着,你朋友……”卫孟喜紧张炸了,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啊,是不是给个痛快吧!“你朋友并未感染病毒,根据这个情况我们推测,杜某某的病毒应该是最近两年才感染上的。”卫孟喜大口喘气,真想说这胡医生吓死人不偿命啊,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感激,是她自己也没发现的语无伦次和重复。幸好,李茉莉头顶的刀没了,金水煤矿安全了。第113章卫孟喜当即把这消息第一时间打到李家去, 电话是李奎勇接的,退休后这两年,他的苍老速度是肉眼可见的, 以前那标志性的风风火火的大嗓门也弱了很多, 听见是卫孟喜的声音,还问了几句他们家的事, 小陆工作怎么样,她生意怎么样。比退休前,多了一点人情味。卫孟喜唏嘘不已,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等李茉莉知道消息后, 电话里先是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然后就是抽泣声。卫孟喜很快挂掉电话,连她这旁观者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更何况是当事人自己呢?这几年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除了李家被打压,更多的则是她自己的心病。爱情不顺, 交友不慎, 而且是在她全盘付出努力奔向幸福的关键时刻, 那么大的打击在心里形成一个疙瘩, 旁人肯定没少劝她, 但解不开就是解不开。经过这一遭死里逃生, 说不定也是一种“新生”呢?于是, 孩子们发现, 最近妈妈的心情好像很好?卫小陆甚至觉得,妈妈一定是因为做检查领了十个鸡蛋开心的, 她甚至有点生爸爸的气, 爸爸也做了检查了, 为什么没要矿上的鸡蛋呢?要是拎回家,妈妈还得再高兴一次。那用一个成语说,叫双喜临门。爸爸啊,还是不懂事,没她卫小陆懂事。柳迎春知道,通过李茉莉能侧面证明杜林溪的感染时间在最近两年,她也松了口气,因为根据大家观察,最近两年他一直是生病住院的,没回过几次矿区,跟李秀珍或者其他异性都没有太多联系,再加上一片绿灯,也能证明应该就是没问题的。经过这一次,不仅矿医院被敲响警钟,就是矿区领导也发现,矿区群众的健康意识还是太弱了,大家用避孕套只知道是为了避孕,不被计生办的逮着,却不知道还能防病。虽然不鼓励婚外关系,但要是真不小心发生了,多一层保障不也是好的?于是,也不知道是谁建议的,这一年的国庆节开始,金水煤矿的员工福利里又多了一项——发“那种东西”。毕竟外头不好买,尤其是未婚青年没证明医院是不卖的,要去自由市场淘吧,质量也是良莠不齐,煤矿大批量采购,质量可以放心,价格也稍微便宜一点,倒是个不错的“福利”。当然,除此之外,每个月还多了一次健康讲座,主要就是针对性这一块的,因为请的医生就是林迎春的师弟,省医院的胡大夫,一个男大夫来给工人们讲这些,也倒是不错,效果很好。外加他喜欢引用一些耸人听闻的病例,故事十分猎奇,不仅男工人们喜欢听,就是矿区的妇女家属们半大孩子们都喜欢听,单纯就是当故事在听,顺便科普一下而已。刚开始,因为知道是要讲“生理卫生和健康”,就跟新婚保健手册一样,大家是又羞又好奇,去都是偷偷躲着的,后来去的人实在多了,你逗我两句,我笑你一声,慢慢的正经礼堂座位不够坐,还有人搬着小板凳,早早的去占位置呢!胡大夫每个月来讲一次,每次持续两个小时,这可是耽误人家休息时间的,于是矿上准备给他点辛苦费,这笔钱卫孟喜跟老陆商量一下,由美味厂来赞助。这是利矿利民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了钱,胡大夫讲得更用心,基础理论常识加上小故事的形式,语言又十分风趣幽默,讲完还接受大家的提问,经常是一次课要讲三四个小时,连龙公安他们,没事的时候都会来听一听。卫孟喜本来倒是不发愁俩儿子的性教育,因为老陆早在他们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讲了,现在时不时也会提一下,用他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孩子们就不会觉着羞耻,就拿去年在海边说,第一次穿泳裤的他们可是一点也不别扭,看见姐姐妹妹和妈妈的比基尼,也只是稍微害羞一下下,然后很快就玩疯了。可其他男孩就没有老陆这样的爸爸,都是放养,还经常粗话脏话挂嘴上,导致半大孩子啥都不懂,有时候要是看见哪个年轻姑娘穿点显身材曲线的衣服,还会吹口哨瞎起哄,胡大夫来讲课立马就好多了。胡大夫不仅讲生理常识,还讲怎么尊重异性,怎么做一个有风度的男同志,这一点是卫孟喜事先也没想到的。这小胡,看着年纪轻轻,觉悟倒是还不错,她再一打听,知道他没女朋友,这几年忙于学业还没谈过恋爱,她就有点心动。自己身边不就有一个合适的姑娘吗?胡美兰今年23了,帮她管着所有文具店大小事务,平时还写写小说,继在省内外文艺期刊报纸上发表过几篇诗歌和短篇小说之后,最近已经有出版社主动找她,想要出版她的作品了。卫孟喜觉着这是个好姑娘,可惜就是身边交际圈子太窄了,整天忙着创作,也很少跟文具店的小年轻们出去看电影啥的,基本接触不到异性。上辈子她是嫁给刘桂花的大儿子,但这辈子那小子通过两年勤学补习,考上中专,今年毕业后分配在省城机关单位上班,成为窝棚区第二个靠读书改变命运的例子。那小子的命运不一样了,跟胡美兰也没有交集,就没必要硬凑一起了,搞不好生产时候再来个大出血,美兰又得走上老路。可能是上了一定年纪就喜欢当媒婆吧,卫孟喜当即在胡大夫讲完课之后的某一天,将两个“胡”介绍认识了一下,也没说就是介绍对象,先认识着,聊聊看,如果能投缘,就再留联系方式。这时候的联系方式只有两种:电话和写信。卫孟喜看他们两种方式都互留了,就觉着是有戏,但也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不被人讨厌的媒婆,很重要一点就是不能催,不能指手画脚将自家的看法强加在年轻人身上,所以她即使心里再怎么好奇,也没过问后续。很快,文具厂第一批代工文具完成之后,工人们终于有上手锻炼的经验了,卫孟喜开始让张春明按照她这么多年在文具厂的经验和眼光,试着生产了第一批圆珠笔和文具盒。圆珠笔的球珠是从别的厂子买的,他们没这个技术,只能先做笔杆生产组装这样的纯手工活,这边成品刚出来,那边卫孟喜就赶紧让人把东西送到自己几家文具店去试卖。那是一批把笔帽笔筒做成一根小胡萝卜形状的,上粗下细的圆珠笔,橘黄色的偏柔软的笔杆,握在手里很舒服,不会硌手,但也不笨重,顶上还有一缕嫩绿色的萝卜缨子,只要一盖起来就是一根完整的,栩栩如生的胡萝卜!别说孩子喜欢,就是卫孟喜这成年人也想拿一根,哦不,一支来试试。自己这三个女孩,看见样品的时候就闹着要人手一支,想想又说要三支,因为每个人都有两个玩得好的朋友,想送给朋友们。样品一共一百支,除了摆放在店里的,其余卫孟喜全部给了孩子,自家这几个每人三支,张川兄弟俩建军许久治和小燕秋芳,也是每人两支,就连高开泰听说之后,也连夜赶来讨要了四支,说是给他俩闺女的。以前东阳文具厂的风格,卫孟喜是很熟悉的,可像这次的这么新颖,直接做成小胡萝卜的还是第一次,她没忍住好奇打电话问张春明,谁知她却说不是自己设计的,是安安。安安这孩子,以前因为生病,基本没能好好上学,妈妈又没时间陪他,就买一堆小人书给他,他自己在家里看,当时听说妈妈要帮老板设计一款新颖的圆珠笔,顿时就冒出这个念头来。他在纸上随便画了几下,张春明就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个模型,和按照东阳文具厂的风格,设计了几款,一起做成的模型就放在办公室里,准备有空寄给卫孟喜,让她来定夺。谁知侯烨看见当场就拍板说就要这个胡萝卜的。别问,问就是小爷他看着顺眼。当然,张春明可不敢听他的,还打电话问过卫孟喜,卫孟喜也没放心上,反正只是先试探性的生产一批出来,看看市场行情,就算不受欢迎也不会有损失,保本是绝对的。另外,侯烨虽然中二又土鳖,但审美是不差的,她相信他的眼光。谁知这样品刚来就俘获了自己身边这些大朋友小朋友的心,就连上高一的张川也爱不释手,说明这个东西是不分年龄段的,主要是学生都喜欢。结果,市场反应也是相当诚实的,第一批成品上午刚送到书城市的文具店,剩下的下午正准备送回金水市的三家店,胡小五的送货车就被拦住了——金水市的一店二店都说卖光了,让先把货给他们。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嘛,出来买文具的孩子不要太多。小五也不敢擅自做主,自然是要请示老板的,万一这些样品老板还另有安排呢?果然,接到电话的卫孟喜,让他不能留在书城,直接送到金水来,匀匀的分给三家店。第一批,她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让这款圆珠笔出名,让更多的人看到!至于书城四家没货了?那不急,早在见到成品的那一刻,她就让厂里快马加鞭的生产了,这边刚卖断货三天,那边新一批圆珠笔就装满了一节火车皮,运过来了。一支笔的成本其实也就几毛钱,但卫孟喜的售价是两块,利润可是很大的,而且小东西不占地方,一家文具店一天就能出好几百支,看着不起眼,一算账却是猛赚的。得知新产品在石兰省销量好,文具厂的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除了加班就是催张春明再设计点别的,她也是哭笑连连,自己哪会什么设计啊,都是安安自己想的。但老板说了,即使是安安想的,也给他每支笔三百块的设计费,一经采用并批量生产,现金就立马发到他们母子俩手里。安安呢,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妈妈的拖累,现在忽然发现能靠自己的“设计”赚钱,当然高兴,想象力是可以换成钱的,那就是他的劳动成果,他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张家人怕他用脑过度会影响身体恢复,每天只允许他两个小时来想这些,可就是这样,他也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挣了1500块钱!这都抵得上他妈妈五个月工资了!卫孟喜当时承诺的是一年之内月工资达到两千,现在刚开始生产,只能达到三百块,是确实没钱。准确来说,是厂里没钱。她手上倒有,但现在不是她一个人的厂子了,股份也定好了,自己再随意追加投资不合适,所以她宁愿厂里挣到多少先发多少,也不能自己左手倒右手的补贴进去,用韦向南的话说,一笔是一笔,要做好把文具厂单独分出去的心理准备。当然不是真的“分割”出去,而是独立做账的意思,她也是很赞成的。第一批是小胡萝卜,第二批是一个小兔子头,第三批是小向日葵……嗯,销量是真的非常好看。每一批,都是刚把货送到半个月就销售一空,一支笔两块钱,在这个年代虽然还是贵的,但耐不住颜值高,喜欢的人是真舍得花钱,根花卫红的好朋友的同班同学和邻居们都买过,几乎是每出一个新款就要买一支。书城和金水那么多小姑娘,几乎是人手一支,能不好卖才怪。而这么好的销量,自然有人按照万里文具店员说的,找到卫孟喜的电话打过来,在煤嫂们还没来得及出去跑业务的时候,就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说想从厂里批发圆珠笔去卖。卫孟喜开厂不就是想做批发的嘛,零售能卖几个枣儿啊?当即给了他文具厂的电话,让他自己跟张兆明联系。现在文具厂的销售科主任是张兆明。他这么多年批发市场档口不是白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沟通的,没几天就接到对方三千支的订单,每支进价一块五,虽然比自己零售也便宜五毛钱,但这是一口价买卖,当天谈妥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种钱可比三瓜两枣的零卖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