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方便些。”陆砚闻说,“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小水球。”乔呦接过钥匙,上面拴着小乌龟钥匙扣,怪不得前几天他找自己要。有时候,她真的很诧异陆砚闻到底有多细心?又或者说他对自己的用心有多深?好似她在他身边,就不用思考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不管好的坏的,他都会先一步替她想到,为她解决。“钥匙拿走了,你不怕我随时查岗?”陆砚闻从玄关又拿了什么,说:“你最好天天查岗。”乔呦笑笑:“这是什么?”“车位锁的钥匙。”陆砚闻在他的车位旁边又租了一个车位。万一有时他加班接了不了乔呦,她就能开着她的小白自己过来。“你是比我大一岁吧?”乔呦问,“我怎么感觉你比我妈还要细心?”这话听得陆砚闻哭笑不得,拉过人来狠狠亲了一口:“以后再胡说就这么治你。”两人牵着手下楼。快上车时,陆砚闻手机响了。乔呦还纳闷谁这么晚拜年?一看来电显的区域显示,沉默了。是加拿大。路上,陆砚闻看起来和平时没差。但乔呦知道,事关加拿大的一切都会影响他。等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乔呦说:“我陪你去一趟加拿大。”“什么?”“我陪你。”乔呦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陆砚抿紧唇,反握住乔呦,叹了口气。他想不通秦珊为什么非要见他?过去那么多年,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见他,却偏偏要等如今这个局面才想起他。陆砚闻很想恨,却也恨不起来。他的妈妈只不过是和别的妈妈不一样,她不爱他而已,又有什么错?这世上,有规定妈妈就必须爱自己的孩子的?没有。“我初三开始就没有事了。”乔呦说,“我的护还在有效期,至于签证……”上个月,乔呦刚办理好加拿大的签证。这事她和刘亚荣商量过,为的就是如果有需要,和陆砚闻走这一趟。加拿大是陆砚闻的心结,她不想他被一直困着。“谢谢。”陆砚闻握紧乔呦的手,同意过去。*既然要去,那就还是早去早了。陆砚闻安排了初三一早的机票,飞渥太华。林慧芝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没有阻拦,只是大过年要漂洋过海,难免会有些不舒坦。好在陆砚闻也说了,最多三四天,他们就会回来。乔呦不放心的是小水球。小家伙才来家里没几天就要面临没人管,她想想就心疼。陆砚闻知道她的心思,只好请刘亚荣出山,住到他那里,麻烦刘亚荣二十四小时看护小水球。飞机降落时,乔呦刚睡醒一觉。一月份也是加拿大最冷的时候。乔呦揉揉眼,隔着机舱的小窗户,隐隐看到外面白雾茫茫的一片,连她此刻呼吸的空气都有种冷冻过才流动的感觉。陆砚闻拿出围脖和帽子,帮乔呦穿戴好。乔呦英语一般,出门前嘱咐陆砚闻千万要随时领好自己,不然这可是在国外,找人费劲儿着呢。“我还是第一次出国。”乔呦说,“你来过加拿大吗?”陆砚闻转过头,面色平静如水:“和蒋羡来过两次,都是为了工作。”乔呦没再说话,她看得出,陆砚闻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两次到加拿大。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是否想过去看看近在咫尺的亲人。从麦克唐纳-卡蒂埃机场出来,徐廷伟等候在事前说好的地方,见了他们,招招手。“一路辛苦。”徐廷伟微微一笑,“上车吧。”陆砚闻始终牢牢牵着乔呦的手。在车上,偶有看到渥太华的地标建筑,他还会给乔呦介绍一下。徐廷伟说:“你们今天就先调休一下吧,等明天……”“不用。”陆砚闻打断,“稍后就请安排我们去医院。”徐廷伟还想说什么,乔呦插话:“徐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时间有限,不能耽误太久。”“明白。”徐廷伟说,“那现在先送你们去酒店放行李,之后我们去医院。”徐廷伟给乔呦他们留了两个小时时间,之后来接他们。进了房间,陆砚闻打开暖风,一言不发地做热水、拿出行李箱里必备的用品,看起来有条不紊。“先歇歇吧。”乔呦拉住他,“一会儿我来。”“没关系。”陆砚闻还要继续收拾,乔呦上前抱住了他。“不开心和我说,别憋在心里。”她轻拍着他的背,“我不是在了吗?”陆砚闻手臂僵在空中,半晌,抱紧了乔呦。从一进入加拿大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勒住,让他呼吸困难。他想起父亲的去世。得知消息时,是高考结束后,他参加完五班散伙饭的转天。来电话的是陆衡的秘书,对方用最公式化的口吻通知他:“很不幸,陆先生突发疾病,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请你立刻到马赛来,参加他的葬礼。另外,陆先生的遗嘱……”后面的话,陆砚闻几乎听不见。他在脑海中极力搜寻有关“父亲”的样子,可想来想去,却什么都记不清晰,剩下一团填补不上的空白。陆砚闻独自踏上飞往法国马赛的飞机。到了地方,秘书来接他,他们全程没有交流。秘书带他去了陆衡在法国这边的律师事务所,给他看了陆衡的遗嘱,不管是现金还是不动产,都由陆砚闻继承。秘书说:“陆先生让我和你说,你是他的儿子,这点不会变。这是你应得的。”多么讽刺!陆砚闻怀着失去至亲的心情来,得到的就是一堆冷冰冰的钱,还有一句“你应得的”。他应得什么?爸爸死了花他的钱吗?陆衡的葬礼很简单,只有一些同事来吊唁。这里面最让人惊讶的是秦珊也来了,来送她的前夫最后一程。陆砚闻看到她,既陌生,又怀着卑微的期盼,希望从她口中能缅怀一下他的父亲。只可惜,秦珊和他说的是:“恭喜。”“陆衡还算有良心,没有完全把你忘了。”秦珊笑笑,“他挣得钱够你大手大脚地花了,你可以……对了,听说你成绩很不错。搞不好你也不需要吧?”那一刻,陆砚闻想起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对于他的父母,即便是恨,哪怕一辈子不见,他多少能骗骗自己。一旦见了,就是唯一一块遮布都不复存在。陆砚闻把陆衡给他的钱全捐了。一半捐给国内偏远山区的教育事业,一边捐给北城某个流浪动物救助机构。这么做,并不是他多么高尚。只是花着这钱,他会觉得他永远摆脱不了原生家庭带给他的阴影。“待会儿到了医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乔呦说,“别想太多,顺着你心意去做就好。”“鹿鹿。”“嗯,我在。”“鹿鹿。”陆砚闻把脸埋在乔呦颈窝:“鹿鹿。”“我在。”乔呦低头吻他的肩膀,“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