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美娟接了个寂寞,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你故意的是吧?就不能好好递过来吗?”
“你这人怎么这样,大男人一点心胸都没有?”
女知青们七嘴八舌的周建明火大,他哪知道那兔子是装死。他本来就不待见这群人,耳边叽叽喳喳的全是她们的声音,脸上顿时不好看了。
祝福福见状连忙开口,“别说了,周大哥也不是故意的。”她声音细细弱弱的,引得几个女知青更不满。
又是一顿埋怨。
眼看着周建明的小火山要爆发,阮文拉了下他的胳膊,“让她们说去,反正她们越说,兔子跑的越远。”
王春香反应过来,“对,快去追兔子,刚才它撞了树,这会儿跑不远!”
刚下乡那会儿,几个女知青兜里有钱有票,阔绰的很。
可在乡下待得时间长了,钱呀票呀的早就没影了。
虽说每个月有两斤白面的供应,但都归整到一起,保证他们每天都能吃上白面疙瘩汤。
这会儿几人就指望着这只兔子来解馋虫,也顾不上再跟周建明兄妹俩掰扯,又去追兔子了。
祝福福落在了后面,小声地跟周建明道谢。
前天周建明救了她,她都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行了,追你的兔子去吧。”周建明扬了扬手里的铁夹子,“别在这里耽误我事。”
向来颇受欢迎的祝福福吃了瘪,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离开。
看着人慢吞吞地走远了,阮文热烈的问,“放好了吗?”
周建明安置妥当,“你确定这有用,不是浪费粮食?”
“当然不是。”前世阮文的一个学生,就喜欢养兔子。
刚去辅导机构的时候那叫一个不乐意,阮文陪着小朋友聊兔子,顺利收服小刺头,还被科普了养兔指南。
兔子喜欢蔬菜水果,眼下乍暖还寒,再加上物资并不丰盛,搞来苹果香蕉那是白日做梦。
不过家里有南瓜和红薯,都可以派上用场。
“兔子一冬天就吃柴草,人家也想换换口味,懂吗?”
阮文掏出自己的小布袋,把切好了的南瓜和红薯丁小心放夹子里。
“你小心点,别夹着自己的手。”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阮文险些被夹到手。
她默默地扫了一眼过去,“那样咱们晚上就可以吃红烧猪蹄了,对不?”
周建明悻悻一笑,“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阮文很快就把蔬菜丁放好,“行了,咱们去那边等着就行了。”
在这边放夹子是有原因的,周建明看到了废弃的兔子洞。
而且还有臭烘烘的味道,一闻就知道这边有兔子。
就看哪个笨兔子贪嘴,自愿上钩。
……
这边几个女知青和男知青们碰头,前后关门把那肥兔子给逮到了。
段美娟冷冷一笑,“走,去看那兄妹俩的热闹。”
她越想越觉得周建明就是故意的。
队长朱向荣问清楚前因后果,有些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本来就是我们先看到的这兔子,他们还给我们不是应该的吗?”
表面上十分大方,实际上做手脚。
好在他们聪明,抓到了兔子。
赵胜男扯了扯段美娟的胳膊,“我们就是过去看看怎么捉兔子。”
“对,我们就是去学习,这叫不耻下问!”段美娟找到说辞,拉着伙伴的手往回走。
虽说跑了大老远才逮着这兔子,可一想到肥美的兔肉她心情就特别好。
就想去看那兄妹俩的热闹,她刚才看到周建明在那里下兔夹子。
朱向荣劝不住,只能招呼着跟在后面。
免得到时候再出现什么争执。他们知青是一家人,真闹腾起来是丢王家沟全体知青的脸。
前面的女知青像是在春游,跟着后面的四个男知青则时不时弯腰捡枯枝,这个做饭用得着。
刚到了小山头那边,一群人就听到了甜脆的声音,“你快点,那个那个。”
“别让那个兔子跑了!”
“哥你行不行啊,兔子都比你跑得快!”
一听声音就知道,这是阮文在指使人。
“你别光说啊,快来帮我把这个兔子捆上。”周建明的声音,似乎透着点不耐烦。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我听错了吗?”为什么他觉得,周家兄妹俩,好像抓了好几只兔子?
来看热闹的段美娟脸色不太好,“过去看看。”
刚过去,就听到阮文的尖叫声,“哥,哥你快过来,这兔子要造反!”
周建明瞥了一眼,“它反个屁!腿都断了跑不动。”
也是因为断了腿,有点血腥,看把他妹子吓得。
周建明过去,用麻绳把那兔子捆结实,“行了你玩吧。”
他把夹子上的血弄干净,打算继续套兔子。
兄妹俩收获颇丰,这边似乎是兔子的老巢,周建明下的三个兔夹子全都派上了用场。
地上躺着三个垂死挣扎的兔子,阮文拿着小树枝戳了下,那兔耳朵弹了一下,然后又耷拉了下去。
“这么多兔子啊。”
头顶上有人说话,阮文没防备,险些一个倒栽葱滚下去。
好在她就蹲在树底下,抓住了那不算粗的树干。
惊魂未定。
王春香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阮文这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阮文摇了摇头,“没事。”说着看向了周建明,“哥你别忙活了,兔子胆子小,被咱俩吓跑了,估计又去别的窝了。”
他们这次收获颇丰,没必要把兔子赶尽杀绝。
不然过段时间山上返青,哪还有兔子来□□下崽,丰富秋天的餐桌呢?
“也是,那你等我一下。”周建明把这几个兔夹子收起来,省得回头不小心夹着了人。
段美娟过来就看到阮文蹲在那里戳兔子尾巴玩,她心里忍不住嘟囔了句,憨人有憨福。
不止王家沟的大姑娘小媳妇羡慕阮文,几个女知青也羡慕。
当初要是她们能在城里找到工作,何至于毕业后就来到乡下?
最早下乡的知青们响应主席号召,来到“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农村,可农村生活艰苦,来到后再回城遥遥无期。有人积极响应党`中央,就有人千方百计想要逃避。
他们这些城市学生都没有一个稳定工作,阮文这个乡下女娃却有铁饭碗,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建明大哥,你可真厉害,教教我们怎么套兔子呗。”段美娟能屈能伸,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看向周建明的眼睛里像含了蜜糖。
阮文觉得,她家哥哥大概就是这女知青眼中的傻兔子。
“我哥就一土包子,哪有什么办法啊,蒙的。”阮文看着朱向荣手里的肥兔子,“你们好厉害,徒手抓到了兔子呢。”
被人仰慕地看着,尤其是被这么一个漂亮姑娘,朱向荣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什么。也是运气好而已。”
“那也很厉害的!”阮文的眼睛闪闪发光,“哥回头你也跟朱知青他们学学。”
周建明低头收拾铁夹子和兔子,都往背筐里一塞,偌大一个背筐登时塞了个满满当当,“回家。”
阮文笑眯眯地挥手,“朱知青你们下山也小心点。”
下山路上。
“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周建明老大不乐意,那些女知青一个个的麻烦精,男知青也一肚子花花肠子。理他们干什么?
“就说两句嘛。”
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万一她哥没经受住段美娟的糖衣炮弹,倾囊相授她秋天还怎么吃兔肉?
山上。
段美娟恍惚了下,“他也没说到底怎么抓那么多兔子啊。”
没人能回答她。
女知青把目光落到了战友身上,“祝福福你也没什么法子吗?他们抓了三只兔子。”
能一人一只。
而他们八个知青,才一只兔子。
分到嘴里,能有多少?
祝福福脸红红的,“可能周大哥他们运气更好些吧。”
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模样。
让几个男知青看不下去了。
“有一只兔子不挺好的吗?打打牙祭,要不是福福,咱们别说兔子肉,连兔子毛都吃不上呢。”
“就是,段美娟你少说句,少不了你那块肉。”
段美娟连忙反驳,“我这不也是想让大家多吃肉吗?”
那点粮食天天算计着怎么吃,她也想改善生活啊。
段美娟吼了一嗓子,吼得正下山的阮文心一颤。
踢了个小石子下山,看着骨碌碌滚下去的石子,阮文一把抓住了周建明的胳膊。
“怎么了?”周建明看她脸色不对,有点慌。
“哥,那边有个人。”那石头子儿打在那个人脸上。
阮文听到那人闷哼了一声。
还活着!
“我没把他踢死。”
一晃三个多月,谢蓟生忽然间归来,引得整个王家沟看热闹。
进门前阮文问了句,“竖着来的还是横着来的?”可别又是来她家混吃混喝。
一开始,阮文以为谢蓟生回了县城,毕竟春红大姐说了,新来的局长差不多五月份上任。
安平县公安局的确来了新局长,五十多岁的老公安,姓徐。
春红大姐情报有误,“听我们家那口子说,小谢好像又被安排到省城里去了。”
谢蓟生到底去了哪里,阮文其实也没那么在意。
就觉得阮姑姑好吃好喝照看着,你走之前好歹跟人当面告个别。
害得她姑伤心了好些天,阮文气不过。
这会儿谢蓟生哪来的脸回来。
村里人显然不懂阮文的冷笑话,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着着谢蓟生带来的礼物,都是大件,年轻人结婚时才有,那还是城里人的标配,乡下哪有那么多闲钱?
阮文刚进门就听到阮秀芝的笑声,“你说你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身上好利落了吗?有没有去医院里检查,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姑你多虑了,人家小谢同志壮如牛,身体好着呢。”
谢蓟生闻言望了过去。
天气渐热,阮文这会儿穿着一件黄底白色小碎花的裙子,脚上是一双小白鞋。
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短了不少,扎着两个一拃长的小麻花辫,十分的青春活泼。
如果阮文能真心实意的笑笑,显然会更好。
周建明很快就倒戈了,因为谢蓟生送了他一个收音机。
“小谢同志你真是太客气了。”周建明有工资也想买收音机,奈何工资被他妈管着,零花钱严格控制,压根没钱买。
这会儿两人俨然一个战壕的战友,哥俩好的让阮文觉得自己是捡来的,谢蓟生才是和周建明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不,俩兄弟还要秉烛夜谈呢。
阮文给周建明放了一天假,今天不抓他学习了。
她自己在屋里看书,从汪常阳那里借的《仲夏夜之梦》。
年轻的男士们被花汁的魔力所蒙蔽,对昔日的恋人恶语相向,而浦克则在那里看热闹。
像是一场梦,窗户被轻轻叩响。
阮文迟疑了下,这才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旁。
她轻声问:“你是狐狸精吗?”
谢蓟生沉默片刻,“……不是。”
几秒钟后房门打开,阮文请人进了去,脸上如月色清冷,“什么事?”
房间里变化不大,只不过厚厚的被子塞到了柜子里,这会儿床上有张双层的床单,上面是棉麻混纺布,下面的则是从二棉厂那里弄来的细棉布。
上面压着一本书,深蓝色的封皮,谢蓟生扫了眼名字,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好好复习准备考试。”
丢下这么一句话,谢蓟生离开了。
深夜出现在女孩子的房间,到底不好。
他要说的已经说了,阮文是聪明的姑娘,应该明白什么意思。
东屋的门敞开着,天气转热后周建明喜欢敞开门睡觉,这倒是方便了谢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