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撩开床帐,将茶盏递给萧衍。
“陛下,先用茶罢……”
然后,我们来聊一聊你这个头疾,是不是影响剧情的存在……
见他只是撑着手肘,略微起身接过,饮过一口。
她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仿佛是好了一些。
“臣妾替陛下摘下发簪罢,这样躺下也会舒服一些。”
萧衍不动,任凭她伸手摘了发间的黑木簪。
顾仪顺势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温润的,尚留有水气。
她于是俯身拿了榻上的布帕替他擦了擦。
萧衍却忽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朕自己来,你也早些安置罢。”
握住她的掌心滚烫,顾仪不得不停下动作,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衍很快就松开了手,自顾自地擦过头发,才脱去了身上的外袍,只留中衣。
顾仪见状退出床帐,走到寝殿中的屏风之后,拆了发髻,也换上中衣。
她走过小半圈,吹灭了寝殿的所有烛火,才摸上了榻。
栖身于一片黑暗之中,顾仪就不那么紧张了。
三更鼓敲过。
她缓缓地翻身,打算和萧衍促膝长谈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头疾始末。
可一只手却忽而揽住她的右肩,止住了她的动作。
下一刻只觉脖后气息绵绵。
顾仪心跳一下飙升一百八。
萧狗子!你不是有头疾么!
“陛……陛下……”
微凉的,柔软的触感轻落于耳后。
“顾仪……”
熟悉的,暗哑的语调响在耳畔。
顾仪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窗外雪影疏疏密密,时而疾落,时而轻扬。
顾仪眼前雪光微晃,她固执地翻了个身。
与萧衍面对面,鼻息相闻,四目相对。
借着投入纱帐的光澜,她看清了他的一双眼桃花眼,灼灼。
眼尾泛着她印象中的略微妖冶的薄红之色。
萧衍,每每在这种时刻,总是会显露出难得的脆弱。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好想你啊。
她俯身去亲吻他的嘴唇。
雪夜静谧,扑簌簌落下的雪花无声地坠地。
是冬日里独有的温柔。
顾仪一觉醒来,榻上已经没有别人了。
窗外天光大亮,雪好像是停了。
她翻了个身,等了片刻,才起身唤了一声“桃夹”。
桃夹闻声而至,手上捧着红漆托盘,微笑道:“美人醒了?”
“嗯,你手中的是安神汤么?”
桃夹掀开床帐,将盛满褐色的药汁的白瓷碗递给她,“美人英明,正是安神汤,陛下怜惜美人,此汤药可去痛安神。”
顾仪蓦然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苦得她小脸皱作一团。
桃夹忙又给她递了一杯热茶。
饮过热茶,嘴里的苦味淡了些。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近午时了。”桃夹补充道,“陛下今晨巳时过后才离去得,见美人尚在安睡,便没有叫醒美人。”
顾仪点点头,“嗯,知道了,备水沐浴罢。”
五日过后,皇帝下旨,落英宫德妃,窃弄威权,德不配位,剥“德”之封号,降为柳嫔,于落英宫中闭门自省三月。
此罚不可谓不重。
阖宫皆惊。
一刻过后,皇帝又下一旨,念及秀怡殿婉美人捶丸戏蒙冤,擢升为婉贵人,以示抚慰。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秀怡殿西偏殿前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宫妃纷纷上门,口中恭贺婉贵人。
婉贵人,短短数月之间,自浣衣局宫婢擢升为婉贵人。
实在是皇恩浩荡。
桃夹去了一趟膳房提早膳,便听说了此事,很是不平。
“为何单单赏了秀怡殿的那位,美人,不也蒙冤了么?捶丸戏之时,还损失了一千两赏筹呢……”
扎心了。
顾仪原本都自觉看淡了,如今桃夹旧事重提,她只好一声长叹,“往事休要再提!”
都是剧情,没什么可说的!
桃夹垂下头给她摆膳,嘴里嘟囔道:“宫里现在人人都说婉贵人何等风光,何等受宠,可依奴婢来看,才不是呢!陛下不过是觉着新鲜罢了……”她复又抬头,鼓励顾仪道,“陛下还是怜惜美人的!”
顾仪笑了一声,提起几上竹箸,“不说这些了,这十二月眼看就快到了,宫里的小肥羊都备好了么?”
桃夹闻言,笑眯眯地答道:“回美人,今日奴婢去膳房的时候,还特意问过此事,说来也怪,往年草原进得小羊早该到了,可今年却迟迟未到,不知是否是因为北地下大雪,才在路上耽搁了……”
顾仪“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她用早膳一向都晚,等到桃夹收拾完食盒,都已经是巳时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