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听罢,转头望着她半晌,回道:“嗯……但你并非男子,所以,我们便只能做朋友,或者姐妹!”
“为何女子与女子不能成婚?”
“我不知道,但你看,长辈之中,不都是男人与女人成婚么?哪儿有女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成婚的?”贺南道完抿唇笑着,抬起拳头敲了敲她头,“小傻子。”
“我可不傻,”唐佑安双手捧着脸,有些不开心,“可我若是偏要和姐姐成婚呢?为何我们定要与别人一样?”
贺南又笑了:“懒得说你了,你长大以后便不会这般想了!”
“姐姐如何知晓?姐姐也大不了我几岁。”唐佑安嘀咕道。
“可我懂的东西比你多呀!”贺南嘟着张小嘴儿。
是么?唐佑安不知道。她喜欢贺南这姐姐,便想给贺南一个家,很想很想。但见贺南都那么说了,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地上的青草。
“不过……”这时,贺南又笑了起来。
唐佑安侧头望着她。
“想了想,如果嫁人后便不能同妹妹你在一起了,那还是不要嫁的好!”
“哎?”唐佑安双目发亮。
“因为……”贺南伸出手箍在唐佑安肩膀上,“我说了不会丢下你的!”
唐佑安听罢,脸上缓缓浮出一层笑容。
转眼间,秋去冬来,除去常青树外,其他树木均已露出颓势。原本金黄的叶子纷纷落下,露出光秃秃的树干来,山谷溪流结冰,草木飞霜,满是萧条之意。
两人的衣裳本就单薄,洗来洗去,便更难保暖了。尽管洞里头放置了些动物皮毛,还有干草,却也还是抵不过隆冬。
某一日清晨,唐佑安醒来时便听到贺南在一旁咳嗽着。往常贺南总会早早醒来,可今日却似十分疲乏,仍旧躺着。
唐佑安见她那个模样,心下一个忐忑,急忙将之扶起,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只觉灼热异常。
“姐姐……”看着贺南的脸,恍惚间,唐佑安似乎看见了贺南双目紧闭呼吸停止的画面,吓得坐到在了地上。
这种不好的预感她曾经也出现过,且最后都已成真。
越想,便越是可怕。
“嗯……”这时,贺南醒了,迷迷糊糊撑起身来,注视着她,双目却是有些无神,“天亮了?”
唐佑安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她那张脸,点头。
“怎地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贺南说完,又捂着口咳嗽了好几声。
唐佑安只得摇头。
“可是饿了?”贺南又问。
唐佑安又垂低双目,摇摇头。
“我去做些吃的吧……”贺南说吧,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然而,唐佑安见状,却急忙让她又重新躺下了。并且,揽下了所有活儿。
贺南的病,并未随着时间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起初不过是发低烧和偶尔咳嗽几声,后来就……
唐佑安每次见她咳到胸腔震颤,仿佛心肺都快咳出一般,心里便尤其不是滋味,想着若是能承担一些也好。
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大概便是让她好生休息,自己则每日外出寻草药和食物。可贺南的病很是顽固,那些个草药仿佛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贺南的脸色越发糟糕,身子越发虚弱,眼下渐渐显出青淤,嘴唇泛紫,进食不多,且易呕吐,宛如一盏枯灯。
唐佑安看得出她已时日不多,然而却束手无策。那一刻,她恨极了自己那种能力。什么都做不了,但那能力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你重要的人,就快离开了……
然即便如此,唐佑安却也仍旧没有放弃,依靠着爹娘以前治病的经验,以及贺南告诉过她的一些治病法子,每日天一亮,便出去寻找着草药,竭力想要挽回局面。
夜里,贺南开口:“明日如若外头过于寒冷,那就别出去了,我这病也就这样了,既然一时半会儿地也好不了,那就让它这么耗着吧,倒是别把你也给冻坏了……”
唐佑安闻言,急忙摇头:“我不怕挨冻!”
贺南笑了:“是我怕你被冻着……”
“可是我怕你的病……”唐佑安捏着拳头。
“佑安妹妹……”贺南笑了起来,“你喜欢我吗?”
唐佑安闻言,急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
“姐姐也喜欢你。”贺南又笑了下,只是已经掩不住那满脸的倦容。
“好……”唐佑安点头。
贺南沉默好一会儿后,忽地开口问: “爹爹娘亲都先我一步走了,你会一直伴我身边吗?”
“会。”唐佑安点头。
贺南吸了下鼻子:“开心。”
然而,唐佑安却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心间,吐不出吞不下。
“笑一下……”这时,贺南伸出手指,轻戳她脸颊。
唐佑安笑不出。
“哎……”贺南缓慢呼吸着,“等春天到了,姐姐就带你去……带你去另一座山上,看花儿……好不好?那边的花儿,可美了……”
唐佑安点头,伸出手指:“那,我们拉钩,一言为定!”
贺南听完,笑弯了眼睛,也伸出手,同她拉了下钩。
“不过……”贺南又咳嗽了两声,“即便是没有我,妹妹也要好好活着才是……”
陡然听到这话,唐佑安握住她手,张口道:“姐姐……”
“不然,我可是会揍你的哦!知道吗?”贺南说完,便又咳嗽了起来。
唐佑安点头:“知道。”
“笑一笑!”这时,贺南又戳了下她的脸颊。
唐佑安折腾许久,才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贺南笑了,不再言语,只是轻轻阖上了双眼。
唐佑安静默许久后,抬手擦了下双眼。
除夕,大雪。
在唐佑安拎着一只肥美野兔外出归来,拍掉身上雪花,用冻得通红的手拨开洞前的草,进入其中时,却发现贺南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失去生气。
那一瞬间,唐佑安手中野兔掉落在地,怔怔注视了贺南许久,才快步冲上前去跪下,抬手推了推她肩膀。
她声音发颤地唤着贺南,然贺南却一动不动。
面无血色,身子更是冰冷蚀骨,无半点温度。她终究还是走了。
最终,唐佑安将贺南抱在怀中,将脸颊轻轻贴合在她脸颊上,握紧拳头,并且忍不住浑身发颤地哭了起来。
她当时心里只道是如若老天给她机会,能将贺南还给她,那她便什么都能舍去。只可惜,老天似乎并未听见她的请求,贺南在那之后,便再未睁开过双眼,更别提说话。
接着整整两日,唐佑安不吃不喝,终日躺于贺南身旁,静静地抱着她。终于,她还是变成了独自一人。
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和贺南相依到老。结果却证明,她不过是在做白日梦罢了。老天以前对她有多残酷,现下对她,便也还是有多残酷。
只是,她仍在期待着贺南能够醒过来,期待着能从其口中听到一声“小傻子”。但这梦,直到外头风雪已经完全停下,也未实现。
回忆到此处,唐佑安紧紧握住宋溪辞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拉过来吻了一下,眼眶隐隐泛红,禁不住咬紧了下唇。
“溪辞?”将宋溪辞的手拉到自己颊边,唐佑安眨动了下双眼,静静地伏在床边注视着她。
这时,宋溪辞身子稍微动了动,将手放到额上,一点点睁开了双眼。
“醒了?”唐佑安立马问。
宋溪辞闻言,望向她,揉揉双眼,后又点了点头:“醒了。”
“刚刚是做梦了?”
听罢片刻,宋溪辞又释出一口气:“嗯,好像做了个梦,梦里头有你还有我……只是你和我的年纪都好像不怎么大,具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也忘了,只记得你一直姐姐姐姐地叫着我……可后来,我们好像莫名其妙地分开了……”
由于刚醒的缘故,宋溪辞的声音之中,还夹杂着丝丝懒的意味。
“为什么呢……”
听到这儿,唐佑安喉头又滑动了一下,稍稍张口。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哎……”宋溪辞又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样子。刚醒来时,脑中还有些朦朦胧胧的影像,现在更是影子都快找不到了。
唐佑安握着她的手,垂低头:“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想了。”
毕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唐佑安也不希望她想起那些个糟心事来。
“嗯,我不想了,”宋溪辞点头,片刻,又望向她,问道,“不过,咱们不会分开的吧?你不会像梦里那样离开我的吧?”
“当然不会。”唐佑安摇头,坚定说道。
“大话可不要讲太早哦。”宋溪辞坐起身,伸手撩起唐佑安一缕发丝,在手指间玩弄着。
“我绝对不是在说什么大话,”唐佑安起身坐到床边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闭上双眼,“以后呢,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绝对不会弄丢你的。”
“哈哈……”宋溪辞突然间就笑了起来,微挑眉梢,“可是,万一我一不小心,出了个什么意外,然后就离开人世了呢?”
“别说这种话……”唐佑安注视着她,眉头突然蹙紧。
“我开玩笑的啦。”宋溪辞忍不住锤了她肩膀一下。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一定会找到你。”而这时,唐佑安睁开了眼睛。
“又说傻话……”宋溪辞伸手抚上她的背脊,轻轻拍了拍。
“溪辞,不管你信不信,”唐佑安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我说的,是真的……”
“好……”宋溪辞笑了起来,舒出一口气,“今天走了好多路,不行了不行了,我又困得不行了。”
“嗯,”唐佑安点了下头,这才将她松开,“睡吧。”
“嗯。”宋溪辞乖巧地点点头,倾身向前,在唐佑安的唇上轻轻印上了一个吻,又浅浅一笑,这才躺下身去,而后便闭上了双眼。
唐佑安在那儿坐了许久,一直垂眸注视着她,最后也翻身躺上床,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拉到了自己的腹部之上,定定地注视着天花板:“晚安。”
“晚安,”这时,宋溪辞又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佑安妹妹。”
2)猫
原本,在好几个月前,宋溪辞就说了想要养只猫的,但因为忙,就一直没去领养,而现在,宋溪辞终于如愿以偿地去领养了一只小猫咪回来。
那是一只漂亮的中华田园猫,宋溪辞给她起了个名叫淇淇。
淇淇是一只小小的橘猫,不过才几个月大而已,眼睛圆溜溜的,而且脾气特别好,不随便凶人,还十分亲人——准确说来,是和宋溪辞十分亲。和唐佑安的话……看心情。
小家伙走路都还不怎么稳,总是竖着条尾巴一拐一拐地走着。
虽然还小,但它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喜欢时刻找寻宋溪辞的小黏人精了,总爱待在宋溪辞的身上。不管是宋溪辞玩手机的时候,还是看电视的时候,或者是躺床上小憩的时候,小家伙都喜欢跑到她身上来,而且还一言不合就开始咕噜咕噜地踩着奶。
而且,宋溪辞还很享受的样子,拿着个破手机一直给它拍照录像,乐此不疲。老实讲,这让唐佑安有了种自己已经被打入冷宫的错觉。
每次唐佑安一看见它在宋溪辞身上做出那种动作,就会奋不顾身冲上前去拉下来塞进猫窝中,然后打开房门走出去,再扔进书房关了。
宋溪辞每次都是满脸的问号。
宋溪辞喜欢它喜欢得要死,每天一睁眼就是“我的小心肝儿呢”,一闭眼也是“小心肝儿晚安”,于是,唐某人就这么吃醋了,总是一边待在宠物鱼糖糖旁边一脸敌意地注视着地上那个摇摇晃晃找宋溪辞的小猫,想要一脚踹飞又不敢。
她突然后悔当初答应宋溪辞养猫这个事儿了。
宋溪辞从来都没叫过自己小心肝儿来着,凭什么一只猫却能享受那样的待遇?而且,淇淇稍微哪里看起来一有点不对劲,宋溪辞就会马上给兽医打电话,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唐佑安真的就不明白了,她可以1可以0还可以为了姐姐不消停,现如今怎么就混得还不如一只蠢橘猫了?
而且,她俩自打在一起后,宋溪辞都没怎么在微博秀过她们的美妙生活,甚至自拍合照都很少发,却老是发那只猫的照片。
【淇淇今天三个月大啦!小家伙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妈妈很欣慰!】
【淇淇今天四个月大啦,跑得特别快,妈妈很开心!】
【我的小心肝儿淇淇今天又跑来妈妈怀里睡啦,真可爱!】
……
唐佑安看着宋溪辞发的那些个动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区别待遇也有点忒大了吧。
终于,在某一天,唐佑安一觉起来,发现宋溪辞正在旁边抱着淇淇边给顺毛边说:“淇淇我的小心肝儿哦,喜不喜欢妈妈?嗯?喜不喜欢?”时,唐佑安脑子突然一个抽风,就说了句:“妈,它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宋溪辞当时听完,整个人都僵硬了,宛如一个生锈的机器人,脑子宕机到无法补救。
宋溪辞以为唐佑安就只会这么着作一下妖了,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的却是,这还不是唐佑安最为惊人的话。
那是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晚上,她们一起逛进了宠物超市。就在她认真严肃地给淇淇挑选小玩具时,唐佑安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唐佑安当时在店里转悠来去好几轮儿后,突然站到她面前,神情严肃地说道:“老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宋溪辞想也没想地就回了一句:“好呀,你问吧。”
然后,唐佑安鼓足勇气看着她,看了半天,突然开口:“如果我和淇淇同时掉入水中,你会先救哪一个?”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宋溪辞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