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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1 / 1)

商宇盯着那双泛泪的清眸,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卑劣,失控地恶狠狠道:“是我先甩的你!”第37章元灿霓和商宇从来没有心平气和谈起分开, 连结婚也是匆匆忙忙,似乎已然忘记当初的龃龉。元灿霓把画册送回原处,抽屉一角结了小小蜘蛛网, 还有零碎彩笔、皮筋和橡皮, 处处藏着豆蔻主人的稚嫩消遣。果真如商宇所说,元灿霓以前比她小,现在比她大了。抽屉给轻轻合上,另一个记忆匣子由此拉开。“你还记得我初二,你初三,我们体育课在一起,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或者说请求?”元灿霓说想做商宇的“挂名女友”。庆幸她用的不是“妹妹”, 刚失去妹妹的人应该不会想马上找一个替代品。旧友间回忆往昔再正常不过, 但他们各自反刍多年, 脉络细节滚瓜烂熟, 似没有必要凑一起忆苦思甜。商宇尽力摒弃奔跑的细节,“体育课”还是让他犯了过敏。默了默,才应一声。“我提出那么荒唐的请求, 你还答应,是不是多少跟妹妹有点关系?”前头商宇说她和妹妹性格相似, 疑惑便徘徊心头。商宇再度应声, “那时候家里低气压,奶奶天天偷偷哭, 我妈我爸经常用出差麻痹自己,我需要分散注意力。再说——”他的神情从拒斥走路的细节中缓和, 清淡一笑, “你也挺有意思。”也许她曾提供宠物式忠诚的陪伴, 元灿霓不禁暗自嘲讽。“我应该感谢你的妹妹。”这话倒没有半分赌气或不平,如果当时没有商宇的呵护,如今性格一定更为别扭晦暗。商宇重新拉回她的手,拇指摩挲手背,体温融合。“奶奶说的,你跟我们家缘分不浅。”康复进入一年零四个月,商宇开始不扶杆,练习阶梯抬步——当然上不去,还得魏医生从后方护着腰,像当初元灿霓第一次看她扶杆练挪步一样。下肢肌力不到4级,足面需挂比砖头稍小的沙袋,坐着提脚练负重。步行又进步一点,下肢佩戴支具可以文档走10米,不会紧张到时不时双手握拳,摆臂稍显自然,但一边手还是会虚握拳头。天轨系统用来配合负重练习,后腰挂一块特定重量的铁饼,走一步,便滑稽地拍一下屁股。与此同时,元灿霓25岁的日子所剩无几,生日悄然临近。“想要什么礼物?”商宇搂抱着她,一起坐在家庭影院的情侣沙发,等着电影滚完片尾。讲话时他偏了下脑袋,下颌擦蹭她的鬓发,姿势暧昧,下一瞬便能变换成亲吻。元灿霓的半边身贴在他的胸膛,只要并肩而坐,无外人在场,他们总会这般黏糊。可谁也没更进一步。不知商宇图省事不愿准备惊喜,还是实在毫无头绪。元灿霓的答案简单也困难。“想妈妈。”声音如春雨降落,轻盈而细润。箍在她腰间的力度紧了紧,富含个人特质的体温拥裹她,像一床恒温鹅绒被,轻柔而暖和。“一张合照也没留下,快忘记妈妈长什么样了,连墓碑也没有。”元灿霓撅了撅嘴,屏住鼻头酸涩的冲动。那个年代数码相机尚未普及,妈妈又不太喜欢照相馆的画像背景,于是既没有几张游玩照,更没有正经的“全家福”。妈妈独自抚养她已经耗费大半精力,在浪漫与纪念上实在力不从心。妈妈的消遣便是偶尔在她熟睡以前,睡衣散发,开一盏暗灯,坐在客厅的小餐桌边自斟自酌。她爱酒,瘾不大,或说被捉襟见肘的生活挤压了欲望,每次只喝一罐,最多不超一瓶。有一次晚间十一点多,元灿霓起夜,揉着惺忪睡眼,过去叫她给一口。妈妈不知道喝迷糊还是不想当正经家长,笑呵呵比出一个摇摇晃晃的手指,说只能一小口。元灿霓抿上人生的第一口啤酒,涩口回甘,舌尖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母女俩相视而笑,而后听见邻居飞燕阿姨又在跟老公吵架。商宇僵了僵,好像从来没听见元灿霓提过扫墓。“你妈妈、葬在哪里?”若换一个人问出这个问题,难免唐突,但元灿霓和商宇罕见地同病相怜,同样饱受亲人离世的伤痛。元灿霓苦笑:“海葬。”商宇顿了顿,“你妈妈喜欢大海?”她摇头,“因为环保,还有便宜。”商宇张口结舌。“我爸处理的,妈妈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元灿霓的外婆跟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捡了她妈妈拉扯成年,便成了外婆。外婆故去,妈妈也跟那些不太亲的亲人渐渐断联。元传捷面对多年未见的寡母孤女,应该大为头疼,抱着拖油瓶越轻越好的心态,潦草处理后事已算仁至义尽。商宇抱紧她。元灿霓仿佛一块黄油,即将融化在他的怀里。商宇窸窣一动,坐直了腰。元灿霓感觉头顶给贴了贴,轻轻一压,好像烙铁往蛋糕上印出图案。他可能亲吻了她的发顶。“你就是你妈妈留下来的宝贝。”声音虔诚而笃定。元灿霓恍如在雨中抱到一把伞,夜里握住一支手电筒,驱散了孤立无援的滋味。她第一次要上手术台前,就迫切需要这般扎实的怀抱。那会确定住院,身边只有姜婧、尹朝和当时还没成为男朋友的男同学。暑假的缘故,病房不乏像她一样年龄的病患,无一没有家人陪伴。手术需全麻,元灿霓不敢想象在转移床上昏睡得像头死猪,流水线处理一样进出手术室,醒过来后腹部多了两个孔。也或者从此长眠。麻醉知情书上明确标出了风险,虽然医生宣称小概率事件。年少丧母的人群不在多数,元灿霓还是中招了。紧张时腹部绞痛,胃部寡然如饥,掌心沁汗,元灿霓沉默而慌张。她掏出手机登陆q,从宜中的分组划拉列表,找了商宇的号nininokumori。不用特意计算时差,她当按错键一般,点下视频通话。元灿霓从来不否认,当初是怀着见最后一面的想法打搅他。而聊天界面空空如也,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联系。元灿霓的敏感有时会成为审时度势的敏锐,知道何时可以恃宠而骄。就如现在。她随意滑动微信聊天列表,商宇的“-”置顶,没有任何备注。特意上q检查一遍,商宇的昵称还是那串长字符。“你的q名为什么从初中到现在没变?”商宇习惯她的跳脱,现在也需要转移话题,离开缅怀亲人的低气压。“懒得改。”脊梁稍微放松,下巴便能降到她肩头的高度,商宇便顺势垫上去。脊梁僵直的是元灿霓。三月底,居家服单薄,她偏喜吊带加开襟外衣模式,给他轻轻一压,领口豁开,他有一半枕在赤-裸的肩颈。而且不知几时,商宇的胳膊抬高了一些,掌缘几乎托着她无拘无束的柔软,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元灿霓的慌乱区别于当年术前,却激起相似的反应。她有点饿。“一长串字母有什么深意?”“你猜。”他的双臂拢了拢,柔滑的布料没让之下滑,反而又上提一些,拇指好似捺过她的胸缘。轻轻的一下,不足以让柔软颤动或变形,依然明明白白存在。“我不猜。”她有点赌气。商宇忽然松开双臂,在她以为又要谈崩时,他掏出手机,调出自己q修改个人昵称那一页。切换成日语罗马字输入法,照着长字符打出:「niniの曇」。没有立刻保存修改。左手托着,右手揽回她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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