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少年问。“下一个吗?”少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脸颊。等她站起来的时候, 又重新把防毒面具给带了回去。不知何时开始,那一套潜水服又穿在了她的身上。外星人重新出现——!啪嗒啪嗒的挥动着脚蹼在游泳池里面走的样子,倒是真的让人觉得来到了一个以角色扮演为卖点的游泳场馆。她往外面走的同时, 少年也跟在她的身后。经过了外面有一座小山这么大的杀人魔的时候,也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像绕过障碍物一样跟着她往外面走。她的指尖指着前方的某个方向。少年从她的指尖开始往前面看过去,除了看到建筑物和更远处的地平线之外, 什么都没有看见。“那里是?”“之前从酒保那里打听到的情报。”少女的声音隔着防毒面具听的不太清晰。但是少年还是竭尽全力的打起精神来听。因为如果错过了什么,等一下她惩罚起人来绝对毫不留情的。“在外面有一个…”她停顿了一下, 声音也有点迟疑。“有一个疗养院。”“为什么这种鬼地方会有疗养院?”这个问题之前他在来游泳馆的时候就有点想问了。“我怎么知道…好像是有钱人的疗养别墅之类的地方, 已经废弃过很久了。”“据说那里的草木生长得不太正常, 还有动物变异之类的。”“这个怎么听都像是美国电影里面, 政府拿来做科学实验的场景啊。”“…不,其实美国政府没有这么牛逼的。”少年说。要不然的话就不用派自己过来跟这群超凡者跑前跑后了。少年心里面想。但还是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你的作用很明确。”少女说。“知道,当靶子。”少年说。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一回你是金丝雀。”“…金丝雀?”少年诧异的用手指了指自己。“说我吗?”这种词语怎么想都是形容女孩子。而且还是那种比较暧昧的……如果说是少女摘下面具, 并且把身上这身衣服给换掉的样子, 那倒是非常像。但是用来形容自己怎么想都不太贴切。“住在别墅里面被人们宠爱的小鸟…”他的心里面不知为何,又浮现出妹妹的身影。紧接着,一阵疼痛驱散了他心头的想法少女的脚尖毫不迟疑的嵌进了他的腹部。“……!”冲击力让他的身体弯成麻袋一样的形状。然后又往后撞到了一个小树,才掉落下来。他过了好几秒,才慢慢的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手还捂着自己被踢到的地方。嘴角感觉有白沫, 或者说是唾液涌出来。被他慢慢的擦掉。“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少女理所应当的问他。…这种事情真希望在踢他之前问。少年心里面这么想。他这种时候还是不开口为好。努力的吞咽着唾液防止等一下自己真的吐出来。走了几分钟之后才慢慢地摇头。说, “什么都没有想。”“那就好。”她说。“金丝雀,这个的意义你懂吗?”少年诚实的摇了摇头。“以前的人们在下矿坑之前会往里面放飞一只小鸟, 因为矿坑里面很有可能会有煤气, 或者说干脆就没有空气。”“工人贸然下去的话, 万一到时候堵在里面全部窒息而死, 那就乐子大了。”“所以会下一只小鸟,看看他在里面还能不能叫。”“……”“如果能鸣叫的话就证明那里是安全的。”少女这么说了之后就转过头来看着他。隔着防毒面具也能够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是不是证明她的视线比有毒气体更加可怕呢?她说,“那么你明白自己的意义了吧?”就是进去给你探路呗…“但,但是等一下?”“如果说我死在那里面,那也完全无法判断里面的危险等级了吧。”少年忍不住说。少女嗯了一声。然后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面,稍微捏了一下。隔着防水衣厚厚的胶皮,不要说什么人类皮肤的柔软了,就连温度都感觉不到。少年只觉得肩膀上面微微痛了一下。等到她把手拿开好久,那种痛感都没有恢复过来。联系到之前她们岛国那边的传统…就是签订契约的时候顺便让人家一只手残废。他的心头有了一点不祥的预感。颤颤巍巍的用手去摸。还好还好,不管那上面有没有淤青或者其他的手指印什么的。起码现在摸上去的触感没有干扁下来。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聋子兼瞎子,千万不要再来一个双臂残废。这样子就算拯救了世界也划不来啊…!“我刚刚稍微找出了你身上的那一条线。”少女说。“哪一条?”“命运的线——占星术里面可以用,你知道我们那边的人是什么性质吧?”他点了点头。“如果说你的那一颗星星暗淡下来,我就会看到。”她说。“你能够逃出来当然很好,或者说逃到一半死掉了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你刚刚一进去就死掉,那么我就会判断里面有无论如何都无法匹敌的敌人,然后会去找其他人过来求助。”“……”那样子的话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少年心里面这么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中途一直都在跟少女对话,没有怎么在意路过的途径。七拐八拐的,似乎又一次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视线的前方当然没有疗养院,也没有疗养别墅。虽然说这两者其实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虽然说在少女的情报里面它们是连在一起说的。视线的前方是一片——“你之前说过这个地方的草木别样的繁茂。”少年的声音有一点迟疑。说到底这种东西真的算是草木吗?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这种绿色不是所谓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那种绿色。倒不如说其中泛着一种肉质性的整体感。明明分开来看都是单个单个的草叶。但是一旦合起来,尤其是被风吹拂着一波一波的时候。就像是连成一片的绒毯,或者说是一个趴伏在大地上面的巨大绿色生物。并且不可思议的巨大。远远看去,那些草叶几乎有他的及腰高。并且每一根单独拿出来都有他的小手臂这么粗。这样子真的还算是草吗…?在草叶之中偶尔生长着一些红色的像是肿瘤一样的果实。或者说是合起来的花朵。那些花朵看上去甚至比草叶本身更加不详。“…话说刚刚是不是有一只虫子飞过去,然后被那个花吃掉了?”“这真的不是农神权能的衍生物吗?”“没有——没有啦。”她说。“这里按照道理来说是克苏鲁邪神的领地啦。”少女笑嘻嘻的说。然后又轻轻地推了推他。这种时候理所应当要逃跑的。但是这家伙的格斗技…不管在超凡者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起码在他身上他完全躲不过去。她的手一推,他就和之前一样,毫无抵抗的被推进了一连串的绿色绒毯之中。紧接着,草丛在他的身后秘密合拢起来。他被包裹住了。再回头看的时候,少女好像在地平线的另一端。遥远的,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顺带一提,这个地方算得上是一个单独的幻境。”“进去了的话除非找到机关,否则是出不来的——!”少女很高兴的对他挥着手。“……”这个人明明之前那么瞧不起人的,一副完全不想跟你进行过多接触的样子。但是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明确了两个人的上下地位,肆无忌惮的把他当成玩具耍弄了。“就辛苦在里面好好的探一探路…记得如果遇到危险就早点死哦!”你好歹这种时候说一句祝君武运昌隆吧…他想着。说好的日本女性贤良淑德呢?无论如何已经回不去了。倒不如说就算现在回去,也会被少女再一次推进幻境之中。他只能继续向前行走。在这一望无际的绿色之中,能否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呢?总觉得就算之前这里存在疗养院或者说是别墅,到了现在也会完全被植物当成它们生长用的培养皿。但是总觉得那些植物好像有意的把他引向某处。草丛每一次被风吹动的时候都会轻轻的推着他的后背,让他更加往前一点。他一路往前,中途踩到了很多的植物。整个裤子和脚都被绿色的汁液给掩盖。并不是普通的青草的那一种泛着清香的汁液。有点粘稠,像是恐怖片里面怪物的那种绿色粘液。他根本就不想去闻,也同时不想用手去触碰。更加不想尝一尝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总感觉一旦喝下去就会跟绿巨人一样变成变异生物。总之植物愿意给他引路倒是好事。他一路往前走,中途经过了表面浮现着人脸的古怪树木。比起花朵更像雕刻品,每一个花瓣上都像是玻璃一样切面闪烁着光芒的奇特花朵。在中途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白色的看上去非常普通的花。…但是一看那个花朵周围就连草都不长,就知道有鬼!试探性的丢了一个石子过去。果然。花朵下方的土地瞬间隆起,张开一个大嘴把石头给吃进去了。“……”经过各种各样的,让人精神异常的东西之后。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那是一栋看上去非常正常的两层别墅。在看到那个东西之后,少年陷入了沉默。“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就算让自己去听也完全辨认不出还是自己的话语。这个东西他非常的熟悉。熟得不能再熟了。那是噩梦的开始。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环境的始作俑者也太偷工减料了吧!”也是在夏天里面发生的故事。每一次跟妹妹相关的事情都是在夏天发生。明明那个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有着夏天一样热度和阳光,那么灿烂的女孩子啊。倒不如说她除了那种美貌之外,个性还蛮阴沉的。一旦要开口又会毫不犹豫的戳着对方的痛处猛踩。比起阳光那可能更像刀子或者易燃爆炸物之类的…不过那个夏天,第一次见到妹妹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真的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大概是在8岁那一年。他前往美国参加夏令营,夏令营到一半就被拉到父亲在美国郊区的别墅那里。也就是在那里第1次见到那个女孩子,同时还被直截了当的告诉,“这就是你的妹妹。”“…啊?”这谁能够接受得了啊。但是无论如何,在父亲介绍的时候,偷偷把小半个身体藏在墙壁背后,只露出一个脸来看着他的妹妹。给人一种小动物一样的可爱感觉。之后他对她挥手打招呼,而她干脆的把头偏过去哼一声的样子,也让人觉得非常的可爱。总而言之,这家伙小时候完全就是一个可爱魔神,不管怎么做都让人怦然心动就是了。其他的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和自己不同,妹妹从那个时候开始身体就很不好。起码父亲当时跟他解释‘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告诉自己有一个妹妹?’的说法就是。“因为从以前开始妹妹就一直在国外养病,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在外面行走。”“之前其实一直都是在医院里面的。”父亲漫不经心的说。一边说一边翘着脚报纸。“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所以干脆就不告诉你了。”“……”这个说法让人很想要沉默。也没有办法再说些其他的什么。最后只能胡乱的点了点头。父亲和自己与妹妹的相处时间非常公平的少。他大多数时候有的自己要做的事情。倒也不全是什么公事吧,公司也没有这么多事情。都已经变成第3代了,就不要说什么白手起家打拼了。更多的是把自己的公司委托给各种各样的人或者信托基金,然后自己在外面跟别人打高尔夫球或者继续父亲那种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偶尔回来几次,会拉着作为下一任继承人的他进行考察。但是考察的不成功,父亲也只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面抽烟,然后把烟头直接按灭在不知道有多贵的古董书桌上。对他扬扬下巴,说“你回去吧。”至于妹妹就更加不要说了。本来就是身体虚弱到最近才能够在外面自由行动的体质。不要说继承权了,就连这种家族最经常用的和外人进行联姻,估计都做不到。妹妹在别墅里面跑来跑去,就连脚步声都很轻。与其说她是一个猫或者说是一个女孩子。倒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游离在这里的幽灵。但是他总是记得,父亲坐在书房或者是坐在楼下客厅抽烟的时候。妹妹在花园里面奔跑。父亲的眼神总是静静地追随着妹妹的背影。一直到妹妹的身影消失都不会收回来。“……”但是他还是不怎么经常跟妹妹说话。包括少年自己也是这样子的。妹妹的身边有很多人。女仆,家庭教师和保镖。不管去到哪里,她的身边都被人墙阻隔。只是很偶尔的才从人墙的缝隙中往外面看一眼。有些更偶尔的时候,他会隔着这些人与妹妹的视线对上。“……”通常来说都是他先害羞的移开视线。但是妹妹肯定没有发现到他的存在。证据就是妹妹每一次都会很无聊的被家庭教师嘱咐着什么,他从不远处看她,而她则托着自己的下巴看向窗外。那段时间,自己妹妹和父亲三个人相安无事的在别墅里面生活着。衣食住行皆有其他人进行打理。偶尔会一起坐在餐桌上面吃饭。“还有玛丽…”玛丽是从小开始就照顾起他的女仆。比起父亲或者早就已经去世了的母亲,也许是玛丽更加担任起了抚养他的责任。他有的时候觉得玛丽像姐姐,有的时候觉得像母亲。甚至有些人认为这种贵族大少爷的第1个初恋对象,甚至是初夜的对象,一定都是自己美丽的女仆。这种说法对于那个时候的他也不无道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玛丽完全是自己的憧憬对象。那样子的玛丽。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妹妹。她看着妹妹的眼神永远不是看垃圾,就是看秽物。虽然表面上还是笑着,还是会对妹妹行礼。但是那种眼神从来就没有半点善意。妹妹身边的仆人们肯定也都察觉到了。和互相不关心的主人不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插手这种情况,而妹妹则干脆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管不顾。仆人们的斗争开始逐渐趋于白热化。甚至有的时候他在夜晚的别墅行走,能够听见女声斥骂的声音和扭打的声音。玛丽有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嘴角是破的。脸上有淤青,衣服上面有血。那之后妹妹身边的仆人进行了更替。“……”爸爸在餐桌上面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妹妹干脆站了起来。她那年六岁,身体小小的,脸颊因为久病而非常苍白。在那张小小的脸上,眼睛显得像是外星人一样的大。她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盯着爸爸。然后宣布“我再也不允许你们对我的仆人出手!”之后就从餐桌上面跑走了。他茫然的看着妹妹的背影。不知为何转过头去看爸爸。却发现爸爸的视线也跟随在妹妹的身上。父亲并不是看着妹妹整体的背影,也不是看着妹妹随着奔跑微微扬起来的白裙子。他的眼神追随着妹妹露出来的半截小腿。非常的纤细,上面能够看到青色的血管,有着幼儿特有的高体温。爸爸一直注视着那里。一直到她奔跑到了走廊上,脱离了他的视线,才慢慢的转回去,用刀叉轻轻的切开还带着血的半熟牛排,放入口中。“……”爸爸的牙齿咬合的时候,肉的汁液从他的齿缝间迸射出来,溅到了白色的桌布上面。仆人们心照不宣的对视。爸爸每一次回来都停留在妹妹身上的视线。还有偶尔玛丽贴在他耳边的窃窃私语。“那女孩是个诱惑人心的魔女。”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加在平面上的稻草。直到某一天,累积到不堪重负。平衡轰然倒塌为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继续追溯着自己的记忆。手轻轻摸着别墅白色的墙壁。和记忆中的不一样。记忆中的这里应该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才对。是那场火灾?“不,是更之前的…”是妹妹从家里面跑出去的那个晚上。是妹妹在房间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却告诉他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