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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1)

又眨眨眼。红唇缓缓张开——“咣当!”又一声震响,少年,乐安,以及宛如泥雕木塑的其余所有人等,都朝声音望去。仍旧是那位护卫。再度惊掉了刀。*依旧无人在意刀。人们的视线再度转回去。便见华丽的马车之上,那位金尊玉贵的乐安公主,又发话了。“不过,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声调悠悠,慢条斯理,仿佛逗弄地上打滚的小猫儿。小猫儿.睢鹭少年闻言,两眼巴巴:“回答错误的话,您会改变主意吗?”“不会,这些问题没有对错之分。”她又看少年一眼,“不过,若你回答完问题突然扯下□□,说你这张脸也是伪装的,那,倒是极有可能会变。”闻言,睢鹭立刻自信地揪住自己的脸颊。白玉似的手指揪着白玉似的肌肤,几乎是立刻,脸颊上便泛起一道红痕,若是离近了,还能看到那红痕和透明皮肤之下浅浅细细的血管。少年把自己被揪红的一边脸扭过来给乐安看。又拍拍胸膛道:“公主您放心,这张脸,如假包换。”乐安:好吧,她信了。不过少年还有问题,“公主,还有一个问题——”他疑惑地又真诚地发问:“□□是何物?如人皮一样的面具?戴上这种面具便能立刻改换人容貌吗?若是的话,嗯……哪里有卖?”“哦,话本子上看到的。”乐安摊摊手,“现实中,大概约莫估计肯定是没有的吧。”“啊?”睢鹭傻眼了,看着乐安的眼神仿佛控诉戏弄猫咪的无良主子。“咳咳。“乐安轻咳两声。”好了,现在,该我提问了,我希望你如实回答。”乐安道。“好。”少年道。她望着睢鹭的眼睛,睢鹭也回望着她的眼睛。“你多大年纪?”“差三年及冠。”“家中可有定下婚配?”“未有。”“为何?”“父母早逝,无心于此。”“那为何此时又想?”“漂泊多年,倦鸟栖枝。”“栖息过后再飞走?”“不,人苦不知足,切不可既平陇,复望蜀。”“你知道我是何人?”“大梁乐安公主,李臻。”“你明白何为驸马?”“说文曰:驸,副马也,后人段玉裁注,副者贰也,非正驾车皆为副马,意即天子所乘正车外,随侧而行的形式规制相等的副车,以作遮掩保护之功。后因常有尚公主者任驸马都尉,是以称其驸马。”“所以?”“所以,公主为正,为君;驸马为副,为臣。而君臣需相济,正副需相和。”乐安笑了。“你有一副好口才。”睢鹭也笑:“不敢,句句肺腑。”“我可不需要你的肺腑。”“臣知晓,公主需要我的脸。”这就臣了,真会打蛇随棍上。而且,哪里只需要脸,其实她还需要身子,和声音来着。乐安心里默默道,不过这话就不必说出来了,不然,显得她多不矜持呀,哼哼。于是——“你上前来。”她兴致盎然道。“稍等。”睢鹭道,“上前的话,且容在下再整理一番。”乐安:“?”少年不解释,咧嘴一笑。随即躬身弯腰,撩起衣袍,露出衣袍下用麻绳紧紧绑缚着的修长小腿,随即,手往右边小腿一探——一柄刀锋雪亮的匕首豁然抽出。“唰!”乐安车驾两旁的护卫齐齐出刀。“不必紧张。”乐安挥挥手,问那乖乖拔出腿间匕首的少年,“你腿上绑这个做什么?”总不能她不答应他做驸马的话,就拿刀逼着她答应?睢鹭双手将匕首放在手心呈上。闻言无辜又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防身。公主,男人孤身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乐安:……她想反驳来着,但一看他那脸,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男人的确要好好保护自个儿来着。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好吧,善于保护自己的男人,你上前来,让我看看。”睢鹭抿唇一笑,乖乖上前。当然,掌心上的匕首被乐安的护卫统领拿走了,拿走时,以防万一,护卫统领还十分谨慎称职地将他全身又搜查了一遍,以防他来个虚实之计。乐安的护卫统领是个边关退下来的将军,身高体壮,手劲儿贼大,搜身也没什么特别技巧,这在外面也不能让脱衣服,就只能大巴掌贴上去摸,摸衣服下面有没有再藏着匕首之类的金属硬物。护卫统领朝他伸出手时,睢鹭眼神微闪,但随即又坦然展开双臂,任他搜查。自然是搜查不出什么的。证明了清白的睢鹭终于可以走上前。离乐安更近了一些。近到即便他不眨眼,乐安也看得清那纤长如鸦羽的睫毛。没有乐安吩咐,他便没有继续上前,就在马车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静静任乐安打量。乐安打量了好一会儿。而后——“怎么样,”睫毛精又扇动起他的睫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公主,还满意您所看到的吗?”*答案当然是满意的。睢鹭其人,最叫人信赖的,便是他的脸。*一行人已经在路上耽搁了许久。大慈恩寺下山的路就一条,虽然很宽广,但架不住乐安的车驾也大,四匹马一字排开,剩余的道路便仅可供路人行走,其他贵人们的车马虽然不像乐安的那般排场,却也不是这么点空能通过的,因此乐安的车一停,后面便跟着停了一长溜儿,眼看已经引发交通堵塞。作为一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人儿,乐安自然不会继续此等扰民之事。于是——“上车吧。”她朝下勾勾手指,对少年道。虽然四下里已经够寂静了,但这句话一出,霎时空气仿佛更静了一些。虽然本朝风气开放,虽然本朝公主们常有放浪形骸之举,但,初初相见的陌生男女,几句话就私自定下婚事,三两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钻马车……今日过后,乐安仗势欺人的名声之外,恐怕又要再加个放浪淫奔了。而原本美名享誉全京城的睢鹭,这一上,就也成了为攀龙附凤而连脸面都彻底不要的浪荡子。众人瞪大了眼睛,却连视线都不敢再乱瞟,只仿佛石化一般看着刚刚说出惊人之语的乐安公主,和乐安公主的马车。也有人看着少年。看着这个看上去光风霁月,不沾凡尘,却偏偏做出最世俗、最为人所鄙之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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