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说越难听了。叶沐压低了声音叫道:“严润你是不是有病啊,要绝交直接说!”叶沐话落, 就要起身。严润连忙将她按住:“好好好,是我的不对。”叶沐甩开他的手, 闭上眼又深吸一口气, 一堆说辞自脑海中略过。可就在她准备撂狠话, 撂完了就将严润拉黑的时候, 严润却先一步开口:“刚才是我过分了, 但我也是为你, 为林遇好。”多大脸。叶沐睁开眼:“你去照照镜子吧。”严润笑了下,没再耍嘴皮子:“你相信我,我只有这么做, 才能出你最想要的结果。瞧见没有, 林遇人家半点没介意。你不是要和林遇做朋友吗, 那你就得听我的。反正恶人都我来做, 嘴欠的都是我。”叶沐没接茬儿, 只是将脸别开。她的表情看上去依然很冷,但情绪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起码没有那么气了。严润今天的确很反常,但话说回来,林遇的表现也与往日不同。有些事明摆在眼前,如果大家对过去的纠葛都避而不谈,就算表面再平静,心里也难免会尴尬。为了不让自己经常处在这种尴尬当中,就会尽量避免日后的接触,时间久了,就会越来越生疏。就像她和林遇第一次分手,他们说好了做朋友,可结果呢,也只是比陌生人好一点,最多就是个熟人。而现在有了严润的搅局,加上他三不五时的撩闲,似乎已经逐渐将附在表面的“尴尬”剥离了。严润又道:“虽然我没问过林遇,但我感觉他心里已经翻篇了。他能释怀,你应该感到高兴啊,这样你就能少背负一段感情债,少遭一点报应。”真是……叶沐气刚消,又被这话刺激了一下。叶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严润:“这是话糙理不糙。你多向我学学吧,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叶沐:“……”严润笑了下,随即起身:“我先去买单。”叶沐就留在桌前。不会儿,林遇回来了,坐下来笑问:“严润呢?”叶沐:“结账去了。”林遇“嗯”了声,刚好叶沐看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人目光对上,叶沐脸上写满了“抱歉”,林遇却笑道:“你要是再这种表情,会让我觉得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一直都没让我知道。”叶沐又垂下眼,叹气:“我的确想说‘对不起’,严润他,一直都这么不是东西……”林遇接道:“你不是他什么人,我也不是,你不用因为他跟我道歉,我也没有介意他的说法。既然都是朋友,就不要厚此薄彼,让我觉得我和严润的分量不一样,你是在偏心。”叶沐:“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遇:“那就行了。朋友之间互相开个玩笑很正常,没必要斤斤计较。”叶沐观察了林遇片刻,见他好像真的没介意,还很轻松,她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叶沐也笑了:“好吧,是我大惊小怪了。”然后她说:“严润平时有点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有点作用的。但你要小心,别被他带坏了。”林遇:“我倒觉得他性格挺好,我在这个城市,能说上话的朋友也就只有你们。”叶沐没接话。人与人的相遇、相处、相知,都是缘分,做不成伴侣,做朋友也好,只不过是在彼此人生中换一个角色,心里仍有对方的一席之地。有心意在,外在形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叶沐将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掉,问了句:“他怎么还没回来。”林遇也朝款台的方向看,却不见严润。这时,他手机响了。翻开微信一看,是严润发来的:“谈好了就出来吧,别让我一个人在外面罚站。”林遇递给叶沐看,随即说:“走吧。”叶沐跟着起身。果然,严润就站在餐厅门口的太阳伞下,雨早就停了,他见两人出来,咧嘴笑了。叶沐白了他一眼,转身问林遇:“你去哪儿?”林遇说:“我得回公司。”严润接道:“我得去见客户。”叶沐:“我要回家,改天再见。”三个人又相视一笑,各自转身,走向不同的方向。……本以为这篇就这么揭过了,谁知在叶沐上车之后,又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严润从三人小群里冒了出来:“你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呢,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哦,不是我要问的,是我有个朋友想知道。”林遇跟着说:“我也有个朋友感到好奇。”叶沐不禁笑了。她回了六个点,然后说:“我最近风平浪静,但我有个朋友有点情况,不如你们给分析分析?”严润:“哦,勉为其难。”林遇:“洗耳恭听。”叶沐:“是这样的,有一个公事上的合作伙伴,最近他刚恢复单身,就对我这个朋友发出‘邀请’。他们都没打算走长期路线,就是短期玩玩,彼此也有共识。但问题是……”问题是什么呢,叶沐一时也说不清。严润这时说:“那有什么的,短期调剂品,不要白不要。”林遇:“如果双方都想清楚了,就是时间和精力问题了。愿意就来一段,不愿意就说清楚。”叶沐半晌没接话。直到严润问:“怎么,你那朋友没想清楚?不应该啊。”林遇:“或者再给自己点时间。”叶沐:“嗯。”聊完这篇之后,叶沐没有再深究这件事。画廊里近日客户较多,她几乎整个白天都在谈价格谈艺术,晚上回到家脑子都在发胀,就只想躺平挺尸,什么都不想。哎,没生意的时候,她闲得慌,生意多了,又累得慌,大概也就只有数钱的时候才会觉得开心吧。……几天后,萧固又出现了。开始只说是路过,到画廊休息一会儿,后来叶沐就抱着目录过来了,说多欣赏一下艺术,陶冶情操,也是一种休息。就这样,萧固翻了几分钟。叶沐一直在旁边讲解。直到萧固问:“这个月没生意?”叶沐摇头:“简直好到爆,但谁也不会嫌钱多呀。就算你不买,给点意见也好。”萧固:“你这么专业,还需要我给你意见?”叶沐:“我是专业,但没你精,而且我当局者迷,对签约的艺术家都戴有滤镜,我想听听客观的看法。”话落,叶沐就给萧固倒了杯咖啡,一脸微笑的瞅着他。萧固喝了咖啡,便开始讲解,并将画廊签约的艺术家分成三个类别:第一类是赚钱的,但艺术性欠缺,欣赏门槛低,但胜在市场更广些,就算对艺术的理解再浅薄的人也能看得懂,这样的人才画廊一定要多养几个,因为他们能奠定稳固的经济基础。第二类就是既能赚钱,又能兼顾艺术的,只是两者都不太极致,适合一些对艺术有些了解的客户,让他们能获得一些满足感。第三类就是艺术性比较强的,可惜看懂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一点难以避免。高处自然冷,低处自然热闹,当然也会有看不懂却又喜欢装懂的人,跑来给一些“意见”。多一些这样反对的声音反倒是好事,如果人人都说好,人人都追捧,那反而是一种变相的“贬低”。接着,萧固将现有的艺术家分别归到这三类中。叶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说:“的确,如果夸奖的都是一些短视、浅薄的人,那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他们既能将你捧成神,也能将你踩成泥。”萧固似乎看出点什么:“你好像话里有话。”叶沐这才说:“陆晟现在就处在从第二类过渡到第三类的阶段,他倒是很坚定,我心里却不踏实。”萧固半晌没言语。叶沐问:“你的看法呢?”萧固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为难。上升到第三类,艺术价值固然会提高,但经济价值会降低。”而经济价值是直接和收入挂钩的。叶沐:“如果是从他的角度看呢?”萧固:“从他的角度,这一步迟早要走,其实两年前陆晟就有这个势头了,我也感觉到他当时还有点犹豫。这个决定不好做,但既然他做了,就说明他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想明白了,创作思维自然会跟着改变。再说他在这方面内心驱动力极其强大,你能跟他讲明利害关系,但你改变不了他的思维。”叶沐没接话。如果是大学时期她和陆晟还在一起时,他的这番决定她必然双手赞成,还会转过头帮他去说服叶之鸣。可现在,位置变了,立场变了,人的想法自然就变了。其实她知道自己阻挡不了陆晟,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轨道,他很坚定,也很执着,不会因为别人自以为是真理的指导和建议就轻易改变自己的人生。叶沐问:“如果我说,我现在正在尝试培养替代品,用来填补陆晟原来的位置,并将这个人打造成新的顶梁柱,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