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安一怔。“……那我出宫几次?”皇上似想了想,“六次。”德妃咬着不服输,“你乱说。”说出了口,皇上心里反而有了底气,“你自个儿数,是不是。”达安的耳边忽然安静了,他眼神往远处飘去,不由得有些叹服。皇上果然是皇上,在女人这样胡搅蛮缠的时候,都能如此应对自如。至于前面皇上被气着的模样,达安打心眼里给忘了。不过他忘了,有的人给他提醒。婉绣满是稀奇的看着康熙,“真不是乱说的?”康熙折扇敲她头,低声道,“第一回 是一十五年,朕出行热河,你跪着求朕带你出宫。”回来后,就成了乌雅常在。“……”婉绣哑口无言,当年不过顺水推舟或者说努力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举止,在多年后提及却是说不出的窘迫。似乎她当年多亟不可待般。婉绣想了想,压住舌下的不满,轻轻拧了康熙的腰间一下,“我不舒服。”康熙捏着扇柄,抖了抖手,“悍妇。”婉绣莫名满足的笑了。俨然被忽视的达安压着直跳的眼皮,想念自家福晋之余更有些茫然。原来,太子喜欢这样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真是怪哉。打过了嘴仗,婉绣精神了许多,洗漱一番随口对付两句就备着上床去了。可惜嘴快的后果不好受,婉绣愣是被康熙亲手从床上挖了出来,坐上棋桌。一个臭棋篓子被棋精捏在手心里,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不过康熙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拉着人慢慢的下,兴致好了再收棋。棋精的瘾不小,婉绣不敢随意对付,满脑子折腾着让康熙赢得有点意思。只是她撑了两局就困得直打哈欠,无奈伸手揪着康熙的袖口,可怜巴巴的望他。“我不善棋,可否换一样?”本该是行好事之夜,偏偏康熙正如君子的用折扇将那双白皙玉手拨开,“不能。”婉绣皱眉。“不许作弊。”“霸道。”康熙眉梢带笑,“走吧,夫人。”自他嘴里说出口的夫人,似乎多了几分温度,叫婉绣心下一软。做不成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她常年伴君左右,不正是她当年觉得最好的模样么?婉绣也气自己的身份和无能,但是世道如此,也比后世公正下的龌龊要强,郎君有心也好过无意冷落。婉绣想了一些,索性伸手一把将棋子一挥,“我不下了。”棋局毁了。康熙紧着眉头,只是看她。婉绣不惧,反而起身将他折扇拿着,又近他几分,“只有输赢的不好玩,看你都是心不在焉的。”纤细的柔荑附上了略瘦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老了,也显出了几分年纪来。“歇息晚了容易伤身,有什么棋等明日再下不是更好,也免得熬眼。”婉绣说的真切,康熙听见了耳里,微微点头,“夫人说的是。”“那歇息吧。”康熙将手握在手心,折扇弃在桌上,拉着婉绣进了里间,身形带了几分得胜姿态,“既然夫人想歇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风动花动人悄悄,云浓雨浓情濛濛。再而睁眼,又是天明。昨夜□□正酣,婉绣又不是小姑娘了,对这些早已平常。只是不知是出行在外,还是兴致不同的缘故,竟然十分欢快。如今醒来再看康熙在侧,她不由想到早年收的一本杂书,里头就道了男女之事。这种书情情爱爱,要生要死,自然也有所谓打破俗世枷锁的一些描述。婉绣记起了一句话。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这样的艳诗想起,婉绣没得红了脸来。若说以前,正值壮年……“你笑什么?”康熙不知怀中人腹诽已不年轻,一夜后睁眼竟是依旧精神,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了,不论深夜批折还是日日打熬,也都难见他憔悴模样。真非凡人也。婉绣坐起身来,望着紧闭的窗棂发笑,“我是看这天都亮了,实在难得。”“嗯。”康熙闻言不过一笑,没有动弹。既然没有政事,也不敢行程,他自然就可以难得歇息了。如此一来,婉绣也躺了下来。“不起?”“不起。”大老爷不起身走,她只能呆坐着等。要是动身出去走走,保不齐又耽误了行程,婉绣没有多问康熙的安排,但是打心眼里就把自己当做了陪着出门玩耍的位置上。何况自己确实是多年慵懒了些,仗着不用请安,日日晚起,所以婉绣这一躺自然从容。康熙不过一瞬,就发觉身侧人又熟睡去。如此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康熙辗转两回,终究是坐了起来。他睡在外侧,见到门外站有一人,他起身套了外衫,出门而去。魏珠带着知夏守在了门口,这行走在外,人手不齐。即便皇上说了不用,他也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看着。达安就在斜侧面的梯口上候着。“给爷请安。”“嗯,晚半个时辰再来吧。”“是。”“再叫人去拉船。”“爷要改水路?”“去办吧。”“是。”主仆不过三言两语,就把紧要的事说干净了。知夏乖巧的候在一侧,只是想着还好带了披风一等,免得主子受寒水汽。婉绣睡了个回笼觉,直到知夏叫她这才醒来,“主子该起身了。”“皇…爷呢?”“三爷下楼用早膳去了,说等主子歇息好了就动身。”康熙都起了,那就只剩她躺着,活似懒货笑死人了。婉绣连忙起身,“你怎么不早点叫我!”“三爷走前吩咐了,不打扰您休息。奴才想着主子醒来定然自责,这才偷偷地叫您起的。”知夏对主子这样怪罪一点都不奇怪,不过还是有些委屈要解释,“三爷这才刚出门。”“好,知夏乖。”婉绣着急,敷衍的安慰几句,火急火燎的起身洗漱起来。她虽然养尊处优,但也知道应该做什么,再加上有知夏在旁,等她出去时候康熙还在用膳。“坐吧。”康熙示意着。婉绣坐下,隐晦的睨了他一眼,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生怕她反悔不陪下棋就玩这些。可恨知夏等人,还觉得这是恩宠深重的表现,更是与有同焉的高兴不已。想此,婉绣逡视膳食一周,发现没有什么是康熙不吃的,反而还有一道极甜的团子,她眉头一挑,径直的用干净的箸夹了一个过去,“劳烦爷等我,不如吃着慢等如何?”“好。”康熙眉峰不动,咬了一口。早膳很清淡,也没有重口的东西,婉绣吃完后一身清爽的动身。临到了码头,她才看到了船只,惊喜不已,“走水路?”“嗯,水路不难受吧?”康熙望着微微荡漾的水面。一旦上了船,可不想马车可以停下缓一缓。要是有了风雨,一路摇曳水面,好些水上好手都会吃不消。婉绣心知肚明,但她正是兴致勃勃时,连忙摇头,“不难受。”此次出行出乎意料,这让她难以压抑心头欢喜。康熙似被染了几分高兴模样,在达安的跟随下上了船。他踏上后转身而来,伸手抬起向着婉绣,“上来。”婉绣提起衣衫裙角,轻轻抬步踏上。第194章 微服私访三“若是再加一颗, 水量生变,又当如何?”青青长河,烟波荡漾着山形树影。人眼望去, 嵯峨黛绿的群山, 蓊郁荫翳的林间接连的是缥缈白云的湛蓝天际。轻风徐徐, 卷起水上水气,等拂到面上来时, 早已没了夏日的闷热。兴许是走得早, 所以至今还不算太热。婉绣回过头来,看着桌上被投了两颗花生米的茶水,略一思量后道, “为何不能直接在山上开渠?”“怎么又想这个了?”康熙靠着软枕,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他闲来无事, 一路上倒是问了许多。仿佛是当年婉绣与胤礽说故事一般, 两人都当是闲谈, 才不久过了一方水田,康熙便问了她农田水利的问题。不过问的十分委婉,就像是桌案上的杯子,如稚童玩弄泥沙一般。“没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南水北调的缘由来, 听闻这南起扬州以南的长江,北至淮安以北的淮河,早从春秋时期开始兴建邗沟,可见先人的智慧无双。”“邗沟虽好, 却也要窥看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