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拉下来!”里头传来了芽糖轻快的笑声。这笑声不止一个,还有胤禵的大笑,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小。爱兰珠巴巴的看着帘子,她微低头侧身和胤禛行礼,“路上波折,四爷一路顺风。”“嗯。”“奴才先告退了。”“嗯。”胤禛漫不经心地应着,直到帘子被挑起,窜出一张好奇的脸来,“四嫂呢?”“就要开走了,九妹坐好。”“你!”芽糖被胤禛这副认真的面孔气到,眼看着爱兰珠转眼就走的不见人影,她不由撇嘴。就那两只短腿能走的这么快,可见四哥的黑脸是真的不好看。这哪里是未来的夫妻啊?汗阿玛真是乱点鸳鸯谱,可惜了爱兰珠。芽糖想想就替爱兰珠不值,神色更是犀利刻意的剐了胤禛一眼,哼的一声便放下了帘子。“我要坐这里。”“再说一遍!”“九姐你耍赖!”……这几个弟弟妹妹们都不是温柔的性子,胤禛装了耳聋,径直的往前一辆马车而去,那里有额吉和七妹。他将后面要装的东西又和额吉问了一遍,便问起了身子。婉绣已经被迫的习惯了马车,原来的晕症只要自己不折腾着低头看书,不说多有精神但至少不会那样难受了。“七妹呢?不如让小妹也来吧!”胤禛想着方才那样吵都没听到果糖说话,也不知道是又睡着了还是怎么。蜜糖听到声音后便将一副水袋递了出来,她弯着眉眼笑得很甜,“四哥辛苦了,我没事的。”看,这就是差别!胤禛十分受用的接过水袋,因着路上的不放心而皱起的眉宇舒朗开来,“那就走吧。”两地之间并不远,因为准备充分,路上几乎没有折腾太多,赶着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就回了宫中。婉绣领着几个孩子去慈仁宫请安,胤禛还好,可其他几个皇太后也许久没见到了。她老人家心血来潮的有些激动,拉着胤禵让座身侧。皇太后从不管外事,几乎是没什么顾忌的。蜜糖等人都知道,并且很配合的开始说笑,几婆孙不过眨眼间便其乐融融的,一坐就坐到摆膳的时间。慈仁宫用膳规矩不大,但是对婉绣而言并非如此。但她总不能忽然推辞离去,好在康熙赶了过来。皇太后看了笑,“皇帝怎么来了?”“汗额涅把人都藏起来了,儿子又岂能不来?”康熙笑着行了礼,说的格外自然随意。这种场面话,多半是说孩子的。婉绣莫名的失落一瞬,又有些好笑自己的情绪。只是看着大半年不见的康熙笑着站在跟前,哪怕不是对她迎笑也心生安慰。四肢健全,没病没灾的,还是记忆里清瘦模样。但又因为年岁缘故,添了几分儒雅之气。一个皇帝亲征回来后没有太多血气,反而返璞归真犹如生来如此的上位文人般,旁人看来只怕会想所谓亲征,只是作态给将士百姓们看而已?要知道,在胤褆的身上婉绣都能看到截然不同的成长。又或者是康熙已是帝王,并非常人能比拟?“额吉看汗阿玛都看呆了!”芽糖在旁偷着直笑,说的话并没有过于遮掩。婉绣回神来乍一下听到这句,连忙白眼飞了过去,正巧被皇太后看着。这样的动作可不雅观好看,皇太后却笑着点头,在芽糖耳侧说了一句,两婆孙像是有什么独特的秘密般窃窃私语的笑。就连以往最得宠的蜜糖,都在旁一脸无奈。“宫里还有些庶务没有处理,奴才就先告退了。”婉绣想着皇太后请示。“去吧。”婉绣大喜,躬身就要退出去,却听着康熙道,“既然汗额涅这里有人陪了,那朕也先忙去了。”康熙也一副模样请示般,只是不等皇太后应答,他扭身就背着手出去了。男子的腿脚更修长,大步往前的一走,使得婉绣像是跟着他出去似的。婉绣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窘迫,心里有些疑惑却只能老实的跟着。直到慈仁宫的门口处,御撵里伸出一只宽厚的手心来,她脚步一滞,面色复杂。那只也能百步穿杨的手心上,一道结痂的口子沿向手腕袖口深处,深不见底。作者有话说:事实上之前说的当湖先生、陆陇其和王夫之什么的年纪都差不多,生年相仿,死也一样。所以小六他会……跑断腿,但是啥都学不到(*/w\*)晋江的存稿箱真的要弄死人了!定好的时间又给我跑了!到底要怎么样!跑了不说还把留着没改到的全发了……第162章 狐假虎威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康熙将人牵上了御撵, 他正要预备着把头靠过去,一如他这些日子里魂牵梦萦里一般。只是那道口子太过瞩目,很难让人忽略不计。婉绣本来还在腹诽猜疑, 不想就这么让她看到了亲征的伤口, 她一时懊悔自己臆想不周, 又很是心疼起他来,“怎么会这么深!”结痂的口子厚厚一层的裹在上面, 婉绣不知道时间长短, 不敢乱碰。力道轻得仿佛羽翼,没有重量却引起酥麻,也透尽了她的心疼。两人嘴上虽然都是好话, 但毕竟不是小年轻了,真要亲亲近近的做什么似乎都少了,更何况是多日不见?康熙笑了起来, “八月初九遇到了葛尔丹, 可惜他狡猾成性, 又有副将舍命便逃了。”“这是?”“他逃命一击,换他断失一臂,也是值得。”说到这些事情,康熙虽有遗憾但还是比较满意的。婉绣能理解, 却无法苟同, “兹贼心肠太歹毒了!”一国之君若是伤到了手,那可不是胤祐那样的脚疾能比的。康熙这么多年的辛苦,都有可能会随之化为乌有!婉绣气恼着,却听康熙附和, “同工也是这样说的, 当时就在后面拉了大炮。可惜远了些, 但也足够让他躺上几月。”这么好的机会没把人轰炸解决,可不是可惜而言的!但康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遗憾,倒是身子往后一退翻过身来,长腿一抬便倒头躺在了婉绣的腿上。馨香柔软尽在眼前,康熙长长的喟叹一声,侧脸埋在了婉绣的腰腹里。不过须臾,呼吸便绵长起来。腰上被手掌紧紧地护着,有些烫人。哪怕御撵有些摇晃,婉绣却径直的秉了呼吸,不敢有太多的动静因此而扰了他的睡意。轱辘在石板上碾着响,奴才们踏步的动静几乎听不见,偶尔几道风声和请安的也都很快甩到了身后。婉绣早就习惯了清净,甚至有些厌烦,但此时此刻却又找回了以前的乐趣。康熙出行后辫子又长了许多,似乎一直没有仔细打理,以至于细看着边上都有了绒发来。婉绣看着手痒,不由地低下头来,指尖也跟着游移了过去却突然身子前倾,直接额上戳了上去。婉绣吸了口气,“爷?”康熙只是嗯了一声,便听外面传来几道千娇百媚的请安声音。皇帝的仪仗有许多,像轿撵一等简单不遮蔽的康熙也常用。只是今日这个模样,想来也想趁着在人背后偷闲休息,所以挑的是御车,十分隐秘。至少外面不知道是真碰巧,还是别有用心的嫔妃是看不到里面的。婉绣当时也猜着是宫人,闻声后更加确定便故意的又戳了他一下,“姐妹们都等着爷说话呢!”“……”“皇上可是从慈仁宫处过来的?”说话的人竟然是钮钴禄氏!婉绣抿着唇笑,指尖也安分的不乱戳人了。康熙没有说话,还是外面的梁九功回话,“贵妃娘娘有心了,皇上给太后娘娘请了安正要回去。”“梁谙达真会说话。”“娘娘过奖了。”“皇上,因着太后原来差遣了奴才,说要给皇上接风洗尘热闹热闹。正好今日德妃总算回了宫,奴才想着紧着过去商量。只是主角儿是皇上,不晓得皇上可有什么新鲜的?”钮钴禄氏身居高位,但她却依然年轻,保养得宜的声色既有贵妃威严,又有女人家的温柔。再且她说的来龙去脉有理有据,还对康熙这样体贴,旁人看了自然都要赞誉一番。毕竟钮钴禄氏在外人看来,可不是这样温柔可亲的。“娘娘,这”“皇上不在里头?”梁九功其实很看好钮钴禄氏的,她本身在前朝就有优势,膝下也是有阿哥的人,自然是奴才一流追捧讨好的对象。可他冷眼看着,钮钴禄氏一族的形式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甚至这是有赖于孝昭仁皇后的阴德给的福气。不过不论如何,这都是可以交好的人。梁九功正要无声的提醒钮钴禄氏,身后却啪的飞来一样东西,直接砸在了离他不远的地面上。他扭头看去,正是一只青花瓷的茶杯。原来是放在御撵里的。这只杯子摔得太过突然,钮钴禄氏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她狐疑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不凑巧遇到了皇上不高兴?可不论是哪个,她都是在适得其反!钮钴禄氏俯身看着她亲手刺上的花边,那是皇上曾经赞过她的红莲。不说钮钴禄氏等人,就是梁九功也惊得跪了下来。他这种全靠主子喜欢的奴才,最怕的就是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情。康熙对待嫔妃都是给脸的,鲜少这样摔杯子,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宫廷廊道上。虽然梁九功觉得此行有些不妥,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质疑去问。这不只是对钮钴禄氏的不满,还有对他这个奴才的不满。梁九功不得不跪着,看着御撵渐行渐远。他眸子微眯,在钮钴禄氏身上很快的过了一眼。御撵里。婉绣将柜门收了回去,便见应该睡着的人正好整以暇的瞧着自己。她嘴角勾了勾,“醒了?”康熙确实很想歇下,但青天白日的事情多,他只是趁此打盹躲懒而已。所以婉绣狐假虎威的摔杯子,将钮钴禄氏奚落的事也都一清二楚。这样的事情是没得遮掩的,婉绣并不胆怯,“我是听她在众人前诽谤诬蔑,还想着与你挑拨离间便忍不住了。”“诽谤诬蔑?挑拨离间?”康熙重复了这两桩罪名,竟是点了点头,“说得有几分道理。”“所以你可不能生气。”“不气,还应该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