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绣原坐在长榻上, 卷着一本杂记闲看。闻言瞧着带着冷霜的窗户,“这样的天气出去做什么?”除了不能出门游逛, 没有亲人在旁, 婉绣渐渐的定下心来,把枫林向晚过得和原来做小姑娘时一样。这里到底是自己的院子,她关上门着着中衣游走也没人敢说什么。事实上, 康熙来的突然,婉绣甚至来不及梳妆。婉绣一身仿似汉服的袖衣,飘逸好看, 衣领袖口处一圈暖毛, 康熙看着觉得暖和的很, “自己懒,还诸多借口!”冬日里炭火的份例有限,婉绣也不放心炭火。也是胤礽嫌弃不暖和,叫奴才把地龙烧的恰恰好。婉绣仗着屋里如此, 便穿得厚实来开半扇窗吹凉风。即便如此, 婉绣的脸依然是红润可人。康熙见婉绣坐到跟前,索性伸手捏了一下,手感依然细腻舒服,他又捏了一捏, “胤礽搜刮了好些好东西, 怎么不见你摆上?”婉绣本是不耐脸上作恶的手, 闻言像是被捏扁的气球似的,登时没了脾气细声道,“太子好心,只是那些都是皇上和太子的,奴才实在用不得。”比如玻璃镜,婉绣喜欢的不行。胤礽见此像是打鸡血似的,竟然觉得婉绣喜欢玻璃这种东西,一连的送些眼镜一等的东西。婉绣婉言解释自己喜爱玻璃镜只为梳妆而已,胤礽又点头送起了指南针音乐盒之类,各式各样但凡是少见的尽都拿来。这些东西婉绣并不在意,但是这份心意叫她无法拒绝。因此看着这送来的一些较为实用的东西,像是指南针,婉绣就和胤礽说它的用处。胤礽问她怎么知道,她就说杂记里有。婉绣说的都很浅薄,胤礽却忍不住想问多一些。婉绣无法,只能用编故事回应他。胤礽听了窘迫,以为婉绣记仇。但是送东西这件事,却没有停断。舶来品在外人看来很是珍贵,但是送到康熙手里无数,大多都是喜欢看多两眼,不喜欢的放着吃尘。两父子住在一起,康熙的私库胤礽也是知道的。一开始康熙不去管,直到胤礽直接从他手里夺了一副象棋。康熙听了婉绣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婉绣也不傻,她当做没看到康熙的脸色,只是一副提起后很自然的模样,从一侧的柜子打开。胤礽送东西轰轰烈烈的,婉绣不敢拒绝,也不好驳他面子转头就把东西送还乾清宫。毕竟都是些小玩意儿。既然能送过来,应该都不是什么打紧的。婉绣留神着康熙的神色,“皇上瞧,这个音乐盒怪好看的,还会唱歌呢!”康熙沉声应了一下,他瞧着上面穿着束腰长裙和紧身服饰的男女,微微蹙眉,“你听得懂?”那可都是夷人说的话!婉绣轻笑,“奴才未进宫前曾和家人出去玩耍,机缘巧合认识了几个天主教的修女。她们说话行事大有不同,奴才觉着怪有趣的,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天主教不像寺庙,在山上在城外,婉绣出去时贪新鲜总会在教的侧门转一圈。一来二去的,也就熟悉了。宫里的几个教徒自然也被修女们赞美,婉绣听的多了,只觉得比康熙还要熟悉几分。这些洋人也闹过几年的磨难,连着前朝便德高望重的汤若望也是受了不少苦。他一把年纪,甚至来不及等到沉冤那日便走了。若不然,婉绣还真不敢提起。康熙闻言来了兴致,他坐直了身子,“说两句听听。”许久不说自然生疏,婉绣顿了顿,张嘴吐出一句标准的英语自我介绍。这是当年的修女教的第一句。婉绣本来就会,只是许久不说又有些口音不同,捡起来的兴致也很高。康熙本没有当真,不想婉绣说的极好,她那清越的声线带着婉转,竟有些说不出的好听。两人你来我往的,康熙还说了句比利时语,婉绣凑巧会两句,气氛更是浓烈。这叫门外的奴才们一头雾水。里面那叽里呱啦的说的什么?婉绣对夷人相熟,康熙不免和她说这两句,倒是难得的说了不少他与夷人的事情。这和修女们说的更为真实,婉绣凝神倾听,直至康熙要走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婉绣送着出门,康熙牵着她手道,“下回来咱们在一起下棋。”“奴才不怎么会。”和满脑子弯弯绕绕的人下棋,婉绣实在不想输得太过难看。康熙并不介意,他语气温和,“是象棋,朕也才刚学,你不会正好再教你。”象棋?婉绣想到前天从胤礽那里收到的象棋,那玩意儿竟然玉石做的,顶上各镶嵌着好看的小宝石,她当时就觉得烫手。康熙这么说了,婉绣自然拒绝不得。婉绣心里有些发苦,不料后面还有一句,“你既然学的那些,怎么蒙语却不行?”“奴才家中没有蒙人。”“嗯,可惜了。”康熙兀自叹一声,也不解释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离去。婉绣回忆胤礽上次说明日过来,她一定要好好解释一番,不能再送东西来了!她回过头,正好撞着圆枣杏仁那一脸崇拜之色。婉绣心情微微的好了些。这份心情,直到第二日看到康熙送来的刘嬷嬷,瞬间灰飞烟灭。面对旧日的小宫女,今日的贵人,刘嬷嬷恭敬行礼,垂眼肃立,“奴才奉皇上旨意,前来教贵人蒙语。”婉绣打心眼里不敢怠慢这老人家,何况她也算有恩于自己,心底咒骂着康熙,面上十分惊喜的欢迎刘嬷嬷的到来。至此,枫林向晚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刘嬷嬷很守规矩,除了教学的时间她从不冒头。倒是胤礽听闻消息过来打转,被时常来勘察学习的康熙抓了正着,逮着好一通的问题砸下来后落荒而逃。这一逃,竟然再也不来了。逃不开的婉绣偶尔收到条稚嫩书写的信封,里面罗里吧嗦的全是日常小事还有对学业加重的苦不堪言。婉绣心下平衡,笑着把信封都收起来。她想好了,这些等胤礽成家后再拿出来笑他。年三十这晚,婉绣座在下侧陪着吃吃吃,熬到了半夜这才解脱离去。说句实话,还不如做宫女时躲在后院来的畅快。婉绣躺在床上,看着圆枣忙前忙后的准备上夜,又觉得这样的感叹没有道理。好歹做了主子,不用伺候人了。想想一年只有这么一回,也勉强能忍。年节时候总是轻快些,家里也托人送东西进来。虽然说宫里规矩深严,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逢年过节的日子,这些嫔妃们家中多是如此。稍有得宠的,便是平常也会捎带一些,并不为过。他们这一支的态度,早在进宫前就被额参透露。因着早年遭厌颓势,额参便顺着大流不再出头。他琢磨着情形走着中庸之道,内务府里虽然有许多他们的人,却都不怎么出头露脸。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婉绣在外人前格外低调。不过是娘家都不出挑的包衣,以色侍人终究不能长久。婉绣乐得如此,她只想着过两年熬出头来,再时常宣喜塔腊氏进宫解去心中记挂。可前有包衣名册,后有夹杂在旧书里的银票,婉绣见了心里没得紧张起来,“家中近来如何?”送东西的人脸生,婉绣开了许久不用的眼,看着那人头上的花儿。“族中极好,这是老爷担忧贵人私下里给的,叫贵人务必宽心。”倒是没说谎。婉绣写了封书信,只说写平常事,又嘱托家人身体等等。虽然刘嬷嬷教的严,可康熙时常来也慢慢的说些他的小事,婉绣看着时常收到的赏赐和准时加餐的膳食,只觉得日子越来越好,心满意足。直到皇后薨逝。婉绣缟素成服,跟着再次痛哭流涕的康熙一同跪哭,这已然是她近来日子的主要事情。不过她和钮钴禄氏没什么情分,跪的不诚心,到了点就跑,回去后又不停地借生机养身子。纵是如此,婉绣依然觉得很不舒服。好不容易熬了一日,婉绣由着知春搀扶起身,还来不及喝一口备好的红糖水,只觉得头脑胀痛,身子一软直直地往身后倒去。“主子!”知春伸手,但反应不及。婉绣苦笑,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既是丢人又未免有喧哗取众的嫌弃。知春的惊呼声不低,康熙回头望去。只见一条赤红蛇鞭蜿蜒的缠上了乌雅氏的腰肢,郭络罗氏身姿灵敏矫健上前,伸臂将其一把搂住。众人震惊。作者有话说:知春:主子……妈呀好帅!纳喇氏:好俊的身手!各种氏:这种戏真少见!康熙:mmp!一颗痘没下去,千万痘又起来,昨天都睡着了,早上才更新上。最近的冷到冰……乃们吱一声好么……吱——59作者专栏,请戳,→_→第44章 贵人有喜了郭络罗氏后悔惨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婉绣, 她只差指着御医的鼻子喊,“你方才说什么?”今年七十有余的御医低着头,不疾不徐道, “贵人阴博阳别, 寸脉沉尺脉浮, 鼓动滑利,阴中见阳, 又”“你再啰嗦, 仔细本宫抽你!”郭络罗氏说的可不是假话,她敢随身携带这样的利器,就没人怀疑这句话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