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来,既然是龚拓十多年前的敌手,那么这次,萧坊也是冲着龚拓来的,或者根本就是引他前去?无双呼吸攸地一滞,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抓她,是想拿她做饵,目的是龚拓。这一连环套,不但想让两国起纷争,也想趁机除掉龚拓。她跑了几步,望去牛头岗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想的这些对不对,但是她能想到,龚拓就一定也能想到。“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不管他们往哪边,都跑不出去。”郁清跟上来,又道了声。“封死了?”无双呢喃着这三个字。那些人逃不出去,那么他能顺利回来吗?这样想着,她越发觉得他走的时候奇怪,话很奇怪,行为也奇怪,似乎是舍不得……无双豁然转身,看着郁清:“牛头岗有什么?大人要怎么进去?”“这个我不清楚,大人的决定只有去的几人知道。”郁清只能这么说,不敢明言。昨日跟着的那个小个子,最后到了城里,才查探得知对方手里有火药。萧坊此来,从没想着要活着回去,他是来报仇。无双眼尖,抓住了郁清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这个男人从来无悲无喜,见惯了生死杀戮,他为何要悲伤?她垂下脸,麻木的迈步,走进了别院大门。“郁清,让人回城告知宏义王,牛头岗。”无双轻道,最后三个字有气无力。“是,”郁清应道,“大人临行前也是这么吩咐的。”天黑了,万籁俱静。无双坐在坡上的杏树下,看着牛头岗的方向,仔细听着是否有马蹄声。京城皇宫里,是否已经开始太后的寿诞?溥瀚漠是否已经决意,与大渝交恶?突然,远处的夜空被一道紫红色的光芒划破,随后,一朵烟花炸开,像血一样晕染开来。无双攸地站起来,盯着那处红色,是信弹,龚拓的信弹,他发了讯号。可她不知道这个讯号代表着什么?他一般身边没人时,才会用这种方式召唤手下,亦或是他成功了?烟火还未完全消散,只听几声巨响,牛头岗方向腾空而起巨大的火球,直接半边黑夜被照亮。“他们真有火药?”郁清捏紧双拳,浓眉紧拧。“什么火药?”无双回头,好似想到什么,“是萧坊的陷阱是不是?”她没有等郁清的回答,自己一人往坡下跑去。白日骑马,她的腿又酸又疼,一直忍着,可现在她想也没想,上了那匹马。“架!”她抓着马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吃疼,撒开四蹄跑了出去,朝着牛头岗的方向。郁清赶紧上马,带着人跟上。无双伏在马背上,头发散开,在黑夜中飞扬。前方的爆.炸声还在继续,风带来了浓烈的火.药气,呛得人嗓子难受,连眼睛都酸的厉害。第85章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 风裹着浓烟四面散开。不只是无双,身旁好多的马匹越过,大概是收到了讯号, 原先布置好的人纷纷冲向牛头岗。而她,拉在了最后面。从没有一刻, 她会这样埋怨自己骑术不精, 因为焦急,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滑下。一旁,郁清紧紧跟随,生怕人出点什么意外。那团火烧得冲天,巨大的轰响慢慢平息,看着很近,实则很远。无双咬着唇, 策马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内里牙齿咯咯作响。火.药, 龚拓一早就知道那里凶险,他什么都知道, 却没有说出来……骑到牛头岗的时候, 那处凸起的山包燃着大火,想烧净最后一点残骸。火光中, 再难看到破庙的影子。四下一片狼藉,人的哀嚎声, 马的嘶鸣声,吹卷弥漫的烟雾。无双从马上下来, 踉跄着脚步往前跑着, 身边不时经过赶来的将士。从前面跑出来一个人, 身上的火还在燃烧着, 他痛苦滚去地上,嘴里呼喊着,同伴上去帮着为他扑打。无双冲过去,辨认着。一团混乱,郁清身为统领,此时应该站出来,他吩咐手下跟着无双,自己大步往前面跑去。地上受伤的人越来越多,无双一一辨认,寻找着。“你在哪儿?”她浑身脱力,看着渐弱的火焰。信弹刚发出,这里便炸开,是不是当时,他就在火,药旁边?无双贝齿咬紧嘴唇,一股疼意传来,她抬步就往坡上跑去。“姨母!”她才跑出几步,听到一声童稚的呼唤。当即转身,便被一个小身影撞在身上。无双一个趔趄,双手抱住孩子:“遂儿……”她声音颤抖,确认般捧着溥遂的脸,一遍遍的抚摸。圆润的脸蛋儿,有些硬的发丝,抓在袖角上的小手儿。没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溥遂,他没事儿。“姨母。”溥遂抱着无双不撒手,五岁的孩子吓坏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在,你别怕。”无双两眼含泪,回抱着孩子。抬眼,她看见走过来的蓝映。“姑娘。”蓝映站下,身上仍是无双的衣裳,只是发髻已经凌乱。左臂脱臼,只能用右手托住。“大人呢?”无双问,从来到这儿,她就没看到龚拓的身影。他是都尉,此时应该指挥众人的。蓝映摇头,不由往还在燃烧的破庙看了眼:“大人让我先带小王子出来,他在后面挡着……”“他,”无双唇角蠕动,泪水粘黏了眼睫,“在里面?”没出来,他没出来?一时间,无双愣在那儿,任凭溥遂怎么叫她,她就是听不见,眼睛盯着破庙。蓦的,她站起来就想往上面跑。“姨母,别丢下我!”溥遂哭得撕心裂肺,小手紧抓着无双袖子。“遂儿听话,”无双抬手摸着孩子乱蓬蓬的发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姨母要去找他。”“不要去,你会被火烧。”溥遂摇头,哭得更厉害。蓝映拦住一个士兵,对方帮她把手臂接了回去。“小王子,你跟着我。”蓝映过来,抓上溥遂的手,带着他一点松开。刚才是蓝映拼力带着溥遂逃出来,小家伙知道她是好人,可仍旧不想松手放开无双。无双看去城门的方向,心中粗粗算了下:“遂儿听话,你父王和母妃很快就会过来,从那条路。”她指着方向,身旁的孩子哭声渐停,顺着看过去,问了声真的吗?“真的。”无双点头。此刻溥瀚漠和凌无然定然已经往这边赶,不管他们现在信不信得过龚拓,可是牵扯到溥遂,他们一定会前来。无双见着溥遂松了手,自己转身朝着破庙跑去。赶来支援的军士们,正在想办法灭火,火光中映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无双清楚记得,自己两年前的逃离,同样在这边遇到大火。可是相比,那场人为的火根本不算什么,今日,这座庙里是埋了火.药的。萧坊想要炸死龚拓和溥遂。火还在烧,呛人的黑烟使人窒息。隐约可见,火中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无双进不去,急得在外面围着破庙转,转了两圈。“没出来吗?”几丈外,郁清揪住一名士兵的领子,大声问道。“郁统领,没,没出来。”对方回答。无双只觉头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身子一软瘫坐在草地上,两行泪在脸颊流淌:“不是说有平安符,一定会没事吗?”双手抓进泥土中,她喃喃自语。是啊,平安符只是一张纸,求的人得一个心安罢了。真都有用的话,那世间何来那么多悲欢离合?火光映着她的脸,清晰了那湿润的泪痕。“轰隆”,最后的那面残墙在火中倒下,火苗与灰尘共舞,跳跃着。“退后,都退后!”士兵大声喊着,警惕的让人员退开这边。无双被谁扶起,带着往回走。她脚虚浮的踩着草地,耳边全是糟乱的声音。走出一段,那扶她的士兵见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叮嘱她一声快离开,便跑过去救人。旷野的风吹着,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上面是郁清的吼声,正在对下属发布命令。无双拖着步子走着,突然有什么扯住了她的袍角。她低头,地上草丛中趴着一个人。可能经历过刚才的大火,人整个成了黑的,像一截烧透了的木桩。“咳咳……”虚弱的咳声,那只手又拽了一下。无双蹲下来,发抖的手搭上那人的肩膀,颤着声音:“世子?”她识得他的声音,哪怕是一个气息。“无,无双。”龚拓手指收力,紧攥着手里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