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劳作的矿工应当是被抓进来的,”他继续道,然后眼睛观察着每一处,“进来了,便就再也出不去,只能劳作到死。”龚拓看了一圈,这里并没有船。再待下去容易被人发现,两人悄悄从坡上下来。见到刚才那幕,无双不禁想起凌子良。这个石矿,他知不是道?还是他有参与?半日多时间,他们确定了这个岛子的情况,想离开很难。没有船先不说,那边矿场的人还随时会发现他俩。回到山洞后,无双身上开始发疼,这种感觉她熟悉,是风寒初发的症状。昨日落水,现在寒气发作了。龚拓重新生了火,提前把野芋头埋在土里:“你觉得为什么矿场那边没有船?”“船?”无双想了想,“怕人跑出去罢。”龚拓点头:“采矿必然要往外运,其实还是会有船来。”无双也这么想,伤寒让眼睛开始无力,身子往草堆里缩进去。“你怎么了?”龚拓发现无双脸颊发红,并不正常,随即扔下树枝,走过去。他伸手探上她的额头,试到一股滚烫。她身子畏寒,很容易就会发热,一场落水难免的。在这里生病,那可是麻烦事。无双头一歪,躲开他的手,随后往洞壁上一靠:“我睡一下就会好。”龚拓薄唇抿紧,手攥起垂在身侧:“你等我,我去给你找药。”这个洞里阴凉,她甚至喝不上一口热水,再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厉害。“找药?”无双看他,干燥的嘴唇动了动,“你要做什么?”这岛上哪会有什么药?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瞬龚拓开口:“去矿场,那里一定有。”不仅会有伤寒药,还有食物和被子,他要去给她拿来。运气好,他说不定还会找到一条船,带她离开。“不能去。”无双脱口而出。他们根本不了解那里的情况,都知道是黑矿,他还往里进?就算他艺高人胆大,就没想过有个意外?龚拓因为这句阻止,心中某处软了下:“无双你听我说,这个山洞并不安全,随时可能被人发现。”他坐在她身边,耐心的说着。无双摇头,脸颊绷着。不管过去她与他如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进虎穴,还是去为她寻药。可她也知道龚拓说得对,这里只是暂时的安全,凌子良现在还不知出没出观州,要找来不知道何时。“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条船,然后离开这儿。”龚拓继续道,摆开面前的事实,“这里没有吃的,天冷人扛不住的。”“那些不是好人,”无双嗓子发涩,“若是发现了……”龚拓笑笑,很想伸手摸摸女子的发顶,抱着给她温暖:“比这更凶险的我都碰到过,没什么好怕。”任何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坚定的自信,似乎任何困境都会在他手里解决。这是作为将领必须有的气质。“可那时你有手下。”无双接话,现在他孤身一人,所谓独虎难敌群狼。“所以啊,”龚拓看她,眼中染着温暖,“他们知道我没回去,会摸过来的,我心里有数。”无双狐疑看他,眼角的清凌下藏着妩媚:“怎么做?”“信弹,”龚拓说着,“等差不多时候,我发一枚信弹,他们会循着找过来。”见她不语,他松了口气:“行,不去了,等明日再看。”无双点头,明日说不定就会有人寻过来。总好过跑去矿场冒险。。江北城。吴勤往日的闲适不见,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急得搓手。一旁阿庆被晃得头晕:“吴大人,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家世子都不见两日了。”“我不急吗?”吴勤双手一摊,下巴上的山羊胡一抖,“这不是一直再找吗。”接着长叹一口气,仰脸看着顶棚:“龚大人啊,你就赶紧回来罢,出点什么事儿,皇上还不摘了我的脑袋?”都知道他和龚拓南下,身为文官的他为主,处理江堤一系列事,龚拓为武职从旁协助。可是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头明明白白,他就是个摆出来的脸面,有些走动的场合他去一去,周旋一番,实际上所有大事是龚拓为主。明白点来说,他吴勤就是为龚拓遮挡的幌子。要是这位皇上栽培的龚大人出了事,那他恐怕也得跟着陪葬。一时心有戚戚然,嘴里吟着两句悲伤诗词。“吴大人,现在你还有心思念诗?”阿庆简直头疼死。之前总觉得自己那个主子冷冰冰的,心思深不可测,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可如今跟了吴勤两日,才发现还不如跟着龚拓,最起码主子做事干脆有把握,这位吴大人,真没什么好说的。“有了,”吴勤双手一拍,脑袋轻晃着,“龚大人既然在乌莲湖,说不定已经进了乌莲寨。”阿庆暗道一句废话,面上作出惊讶:“大人英明。”一句马屁很是管用,吴勤捋捋胡子,四平八稳往前迈了一步:“如此,咱们以货商的名义联系上乌莲寨。”“然后呢?”阿庆追问。“买路财听过没?”吴勤扫一眼阿庆,随后道,“不管水上陆上,经过乌莲寨的范围,一些商人会提前准备财务送上,届时自己货物经过时,乌莲寨便不会动手。这就是买路财。”“哦,”阿庆恍然大悟,“大人高明,那派谁去?”“派谁?”吴勤又犯了难,他一个没有实权的摆设,能支使动谁?郁清,让人一看就是的冷硬的军人,不行;阿庆,油嘴滑舌的没有商贾的精明……“吴大人,阿庆看您最合适。”阿庆开口。吴勤脸色一沉,双手往身后背去,脊梁一挺:“胡闹,我堂堂五品中侍大夫,去了乌莲寨,谁在外面主持大局。”“大人英明人物,定然会将事情安排妥帖,”阿庆适时地拍拍马屁,“要不,我家世子也不会将事情都交与你,自己扮成个百姓就去了乌莲湖。”这话也明白的说出,他主子可是京城都尉,正三品大员呢。吴勤心中叫苦,想了想自己有今天,也是沾了龚拓的功劳。现在人不见了,还是得尽快找到才行。毕竟,这桩大案不是他区区一个五品大夫能搬得动的。。夜幕降临,整座岛子安静下来。龚拓不知从哪里找了旧水坛,去水边洗刷干净,架在火上烧水,后面用蚌壳盛水端到无双面前。无双身上发冷,接过水来,低头一点点的喝着。身体进了暖流,有了些舒服。“我帮你按按穴位,会舒服些。”龚拓试探问着,知道现在无双排斥他的亲近,从眼神中能清楚看出。无双捧着蚌壳,听到穴位两字下意识双肩一缩,那是抗拒的反应。龚拓看见了,心中苦笑。她的排斥是他一手造成的,大概她是想到以前在伯府的时候,他捏着她的穴位,放空了她的力气,然后软倒在自己身上。原来,他以前这么混账吗?只顾着自己喜好,从未顾忌到她。“在这里。”他抬手指着自己肩后的位置,算是解释,“以前我教过你。”无双松了神经,她是学过的,用来给他捏拿解乏。她是用了力气的,可他总笑她没吃饱,后面也就是把自己一双手拿着玩儿。她摇摇头:“不用。”龚拓坐了回去,拿木棍挑着火堆:“不舒服早些睡吧。”无双嗯了声,身体很不适,便躺回草堆上阖了眼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过了一会儿,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龚拓唤了她一声。她想回应,可是张张嘴没发出声音。下一瞬,脚步声到了她身后,随后一件衣衫为她搭在身上。她试到他的手指探着她的额头,他的呼吸落下,拂动了她的眼睫。很快,他手收回去,随后起身从她身边离开,动作始终很轻。无双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龚拓只留下烧红的火炭,随后走了出去,将事先准备的树枝遮住洞口,保持里面的色度。做完这一切,他的人影就消失了。无双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石洞。他走了吗?作者有话说:狗子:不走,打死我都不走!第50章龚拓在石洞附近转了一圈, 并没有异动,岛上的风又冷又硬,吹着身上的单衣。岛上没有大的野兽, 倒是不用担心进到洞里伤害到无双。现在只有他和她,手里没有可供差遣的随从, 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他看着北方, 眼睛闪过冰冷,随后步伐不停,沿着白日的那条路走去。他要去矿场,不能等,人不吃药怎么能生挨过风寒?况且无双本来就畏寒,病只会越拖越严重。深夜的矿场,没有了白日的热闹。龚拓潜伏在山坡上, 耐心的等候观察,并不急躁。这是他多年军营生活造就的沉稳, 遇事并不盲目。果然,他的等待是值得的, 下面有几个看守围着矿场巡视, 打头的人手里牵着一条恶犬。在这个岛上,一条狗比人的威胁大。狗的鼻子灵敏, 说不定就会找到山洞。想到这儿,龚拓有了想法。等到那些看守走远, 他从坡上下来。进这种矿场,比当年迁入北越军营容易许多。可不同的是, 军营中一般留有内应, 并且提前绘有地形图, 而这里可以说是走一步算一步。龚拓经过矿场中央的时候, 转身看见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那里面应该就是采矿石的地方。但是他现在不能进去查探,要找自己要的东西,随后赶紧回去。唯一亮灯的地方是场边的一间屋子,里面是喝酒吆喝声。再后面,是一间较大的房子,没有一点儿光亮他绕过屋子,摸进大房子。突然,旁边走出一个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