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生怕是自己又生出错像。眼见女子挑帘而出,脚步袅袅,一直占据在心里的名字,如今冲到了他的嘴边。“世子。”女子走到跟前,弯身柔柔作礼,微翘的眼角尽是妩媚,钩子一样瞅他一眼。龚拓微动的薄唇重新抿紧,那个名字到底失望的咽了回去。心中生出巨大的空洞,冒着冷风,怎么也填不上。“你是谁?”三个字,染着酒气。女子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娇声细语:“奴叫双儿。”作者有话说:龚妙菡:麻麻,哥抢我的手帕。出不来六千字了,烟给大家道歉,宝贝们留言发红包,这里保证明天中午12点有加更,就是周五哈,感觉时间老是容易搞错的样子。准备要开始火葬场了。第26章屋里光线昏黄, 面前的女子乍看之下,与无双很是相像。眉眼,乃至走路的姿态, 装扮……可细看,又差了十万八千里。无双的气质沉静, 娇娆与柔美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并不是装就能装得出。叫双儿的女子见龚拓盯着她看,心中又惊又喜,得了这位的宠爱,往后的日子可就舒坦多了。想着,就又往前一步,越发展现着自己的脸,以及傲人身段。手里也大胆起来, 勾着手指往龚拓的衣襟上去。“世子,让奴婢侍候您……”“出去!”龚拓厌恶的别开眼, 盯上冰冷的墙。酒气上涌,冲得他头顶几乎炸开。女子怔住, 浑身瞬间一冷, 媚笑僵在脸上,一时感到不知所措。“听不见?”龚拓语调冰凉, 每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把名字换掉, 别再让我看见你。”女子反应上来,花容失色, 软着双腿逃也似的跑出耳房, 可怜还单薄着衣裳。屋中静下来, 龚拓反感这里残留的浓烈脂粉气, 眼眸深入古井。替身?居然认为她是一个替身就能取代的吗?无双,无双,她本就是独一无二的,无可取代。这件事很快就被传到了向阳院。宋夫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好像在意料之中。可心中难免叹息,对龚拓越发的担心。身为母亲,她知道他这些日子的情况,他不愿意回府,留在京畿营或者皇宫。年节不得已回来,还是冷冷淡淡。别人只当世子是沉默寡言,可她知道,不是那么简单。龚家男子多薄情,会宠爱女子,但都是欢爱的消遣罢了。想不到会有今日,龚拓陷了进去,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秋嬷嬷也没了办法,眼看宋夫人鬓间霜色渐浓,能做的只是劝说。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竟让世子魂不守舍,母子决断。这时,门开了,府中管事走进来:“夫人,世子回京畿营了。”“走吧,”宋夫人笑意疲倦,“让他走吧。”未出正月,龚拓带着队伍离京,一路往西开始剿匪。去年灾乱,不少贼匪打家劫舍,略卖人口,无恶不作。他奏请今上,带军剿灭。仅半年时间,就到达了安西,无往不胜。所经之处,贼匪尽数消灭,于是龚拓得了一个龚阎罗的称号。山匪寨里,官军已经控制住局面,山匪死伤惨重。龚拓站在石崖边上,风擦过身上的每一片黑甲。他眼望深渊,俊美的脸上沾着血迹,双目淡漠。一旁的阿庆,小心往人小臂上撒药粉。伤口翻开,咕咕冒血,血腥气直冲鼻间,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可是抬头看主子,人好像没有感觉。“大人,掳掠而来的那些女子,名单和籍贯都已记录,你过目。”郁清走过来,将一张纸递上来。龚拓脸上有了表情,手指捏过那张薄薄的纸,随后一个个的名字顺着看,看完一遍,又看一遍。他不说话,阿庆知道他在找一个名字,无双。半年来,每剿灭一座山寨,他都会查找那个女子,不放过一点痕迹,他还是不信女子已经离世,觉得她可能被人给拐走,当时京城内外不少拐子的。可是,根本没有线索,包括这次,也不会有。因为,人早在一年前,已经死去。阿庆不敢说话,静静站在人身后。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为什么人没了,才开始去拼命寻找呢?“大人,京里来了旨意,让你即刻回京。”郁清开口,送上一封信。没有接信,龚拓手一攥,纸张成皱,随后转身,往山寨的草棚走去,那些女子都在那里。名字,说不定是假的,他想看看真人。眼见人走远,阿庆瞅着郁清手里的信:“这都第二封了,大人该回去了吧?还是因为沧江决口的事,想让世子南下?”郁清面无表情:“大概是。”今上器重龚拓,沧江水患多年不治,官员之间推诿。底下情况盘根错节,这件事是想交给龚拓,这是实在的大事,比剿匪重要许多。可是,想要人自己愿意回去才行。半年来,人就是话越来越少,表面没改变,性子却逐渐阴郁暴戾。。观州烟雨,灰墙黛瓦笼罩在雨帘中。一年中的雨季微为生活添了不少麻烦,茶肆的生意还算可以,每日进项不少,当然有不少是慕美而来,想见一见东家那位美貌小姑。好容易天色暗下,茶肆打了烊。桌上摞着几本书,是陆兴贤送来给曹泾的。云娘感激,让人留下用晚膳,心知送书不过是借口,怕是为家里的这位姑娘。“清南那边决了个口子,幸而不大,及时补上。”陆兴贤喝着茶,目光往对面墙角的声音看了眼。云娘和人坐一桌,只当没看见,便接话:“才这点雨就决口?年年修堤,这水就是拦不住。”“听说京里会派人来,也不知是哪位大人?”陆兴贤笑笑,手里转着茶盏。“一丘之貉,”云娘心直口快,往杯盏里续了茶,“总也是国库中的银子,拨下来说是修堤坝,到时还不知进了谁家腰包?对外就做做样子罢。”闻言,陆兴贤压低声音:“嫂子,在外面可莫要这样说,保不准那位大人已经来了。”云娘咧嘴一笑,冲着收拾碗碟的女子喊了声:“无双别忙了,过来饮茶。”两人的说话,无双听进去一些。她对上面派哪位大人来,并不在意,她一直想等到兄姐的消息,可是一年了,全是些不确定的消息。若不是怕露出行踪,她甚至想到了韩承业。洗干净手,无双坐去桌边,靠着云娘,手指捏起一只瓷盏,想去提壶的时候,茶壶已经过来,稍一倾斜,茶汤流冲进盏中。她抬脸,看见是陆兴贤帮着倒的水:“有劳先生。”“这还用谢?”陆兴贤一笑,放下茶壶,“我倒想起一件事,最近看到余家那位二公子时常过来。怪我多一句嘴,此人品行名声不太好。”看似是一句平常话,其实是在提醒。一听这话,云娘来气了:“还真是,一来就是大半天,眼睛心思都不在茶上,今日更过分,拉着我硬是打听霜娘,气得我差点将他扫出去。”霜娘就是无双,对外她用着曹霜的名字。陆兴贤劝了声,讲话带着生意人的和气:“光天化日他也不敢做什么,以后小心就是。尤其曹姑娘,堤防着点儿。”“我省的。”无双颔首,鬓间的水红绒花衬得脸色皙白如玉。这一年间,找上门说亲的不少,她都让云娘推了,借口说早年定下亲事,只是暂时没与未婚夫联系上。逃难嘛,断了联系也属正常。这话,也有对陆兴贤说的意思。他人精明,应该也就明白了。用晚膳时,陆兴贤谈起茶叶的买卖,说鲤城的茶不错,想去走一趟。无双停了筷子,韩家当初就住在鲤城,她曾在那儿住了大半年,后来才跟着北上京城。“曹姑娘去过?”陆兴贤对上无双的眼睛,温和问道。“有亲戚。”无双回,心里想了想。云娘一看,便知道无双是想打听她那兄姐下落,于是接过话来:“十年前,水神山闹匪患,我那亲戚一家失散,听说年轻的男女皆是被抓去卖了?再没了下落。”“世事难料,”陆兴贤摇头,又道,“你们还记得什么?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打探一下。”无双眼睛一亮,嘴角软软勾起:“先生大恩。”凡事总要抓住,她在心里想着,要怎么说出来。陆兴贤表示举手之劳,说想起来随时去找他。一旁,云娘看着两人说话,越看越觉得合适。清南城,位于观州西北处,相隔百里远。这里地势较高,江堤决口没有多大损失。其实真正危极的是下游的观州,那里地势平坦,真决口,水是顺着清南直泄观州。也因此,双方来回推诿指责,出一点动静,他说他的错,他咬他的不对。龚拓进城已经半个月,这次是暗访,想摸清底下真是的情况,是以不能表露身份。入住的大户余家,只知道是后头要南下官员的打头先生,仔细招待着。龚拓一身青袍,坐在院中小亭,手里翻着信笺,是他派出去的属下搜集回的信息。眼看着上面的一桩桩,他仍是面无表情。阿庆端上茶盏,帮着把碗盖掀开。南下以来,龚拓再没提剿匪的事,出去打探拐子的人也都收了回来。大概,已经接受无双已死的这件事。“茶是观州的,那边清茶闻名,听说漫山全是茶园。”阿庆介绍着。龚拓嗯了声,起身出了亭外。沿着小径一直往前,独特而精致的庭院布局,和京城差别很大。前面走来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边走一边笑,每人手里一方帕子比较着。龚拓本不在意,视线不经意瞥见其中一人的手帕,瞳仁陡然一缩,再迈不动半步。豆绿绢布,角上绣着一只小兔子。小姑娘见他盯着自己的帕子,双手直接平展开,笑着问:“先生也觉得我的好看吗?”龚拓僵硬抬手,食指指肚落上那只小兔子,圆乎乎的可爱,每一针都带着柔和。“好看。”他薄唇微动,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