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他是这府中的小主子。”龚拓提醒一声。吴勤赶紧收手,王府中的小孩儿,只能是溥瀚漠的儿子。龚拓正好想出去看一看,便对那小娃儿道:“我送你出去。”小娃儿并不领情,自己转身往外跑,龚拓停了一瞬,而后跟了出去。外面,花园中几株牡丹树,在南渝的话,现在正是花期,然而移栽到北国,枝上没有花朵,只是尽力的生根存活。龚拓原意是出来走走,并不想真的去看那小孩子。没走几步,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身形娇小纤细,背对着他,正摸着刚才那小娃儿的脑袋,轻声数落,然而更多的应该还是疼爱。女子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了眼,正好与龚拓视线相对,原本还带笑的脸,渐渐冷却下来,随后牵起孩子的手,带着离开。龚拓觉得对方对他有敌意,这些倒不重要,关键是他看见女子的脸时,那种熟悉感直冲而来。是女子的五官,竟与无双有些相似,尤其是嘴口,勾着笑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相比,方才的女子更显娇小些,而且眼睛坚定,不若无双的软柔。吴勤跟上来,翘着脚看那远去的女子:“那便是宏义王的王妃?怎么瞧着像咱们南朝女子?”北国女儿身材大都健美高挑,那女子的确偏细柔,面庞精致,走路的仪态也带着南渝朝的影子。龚拓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吴勤跟上,大概是憋了一路的话,如今对着冷漠无言的龚拓,也是嘴皮子碰个没完:“不过,这位王妃的确是北越人,大概只是长得像罢,毕竟咱南朝也有身形健美的女子,完全不输她们。”人在旁边兀自说着,龚拓忆起女子的那张脸,与脑海中无双的那张脸对比,又觉得没那么像了。他的无双,自然是独一无二的。他喜欢她的名字,所以送去他房里的时候,也就没有给她改名。夜里,宏义王专门设宴款待。一群舞姬在殿中的绒毯上赤足舞蹈,身姿曼妙,尤其脚踝上晃动的小银铃,总能勾起在坐男人们的兴趣。龚拓眸中无波,只是做些场面上的话语,银铃声让无双的脸出现在脑海中。宴席结束后,他回到房中,想去桌边写了一封信。不知是不是北越酒烈的缘故,头有些晕。待到想回床上的时候,突然听见开门声,回过头,一个身姿曼妙的女郎走进来,正是方才席间跳舞的那个。龚拓皱眉,眼神瞬间冷下来。舞姬只道是被吩咐过来伺候客人,尤其是众人口中的英雄男儿,心中是乐意的,想着或许被人喜欢,还能跟着带回去。是以,她赤脚踩着绒毯一步步走过去,小银铃清脆的响着。“大人,奴婢来侍候您。”舞姬笑得妖娆,主动伸手想去勾龚拓的腰封,身子顺着就想往上贴。龚拓眸中越发冷冽,薄唇微启:“出去!”“什么?”舞姬一怔,似是没想到人会拒绝,手指还未碰上对方的一片衣角,这才看到人脸上的冰冷。龚拓盯着舞姬还想有动作的手,似笑非笑。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一旦越过他心理定下的界线,心中就会生出怒气,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就心生怜悯。舞姬终是没敢再动,强大的压迫感让她产生退却。除了她们的王爷,这是第二个让她害怕的男人,最后只能退出屋去。翌日,使团继续北上,离着王城只有五六日路程。房间里,龚拓面前摆了一只箱子,里面放了些北越的特产。上好的皮子,独特的头饰,还有一套华丽的女子舞裙。“这些先送回府中,”他合上箱盖,连着两封信交给郁清,“箱子和第二封信送去安亭院,不要弄错。”郁清接过,看着东西:“是。”送去安亭院,那必然就是给无双的,这个郁清心里明白,得了令立刻吩咐人去办。还有些时候才出发,溥瀚漠邀请龚拓游园。“龚将军觉得王府的花园怎么样?”溥瀚漠站在清湖畔,“当初修建时,请的都是南朝工匠。”他身形实在高大,虎背熊腰,面部英俊硬朗,典型的北越英勇男儿。相比,龚拓身形修长偏瘦削,自带一股世家子弟的矜贵气质,他看着湖边的八角亭、若青石:“修得确实好,看起来是新建,有些像清南、观州一代的风格。”“你也说像,怎么她就说不像?”溥瀚漠道了声,后面没再说什么。龚拓笑笑,无意中瞅到对方的腰间,挂着一个南朝男子才会悬带的锦囊,上面绣着祥云纹。这时,昨天的小娃儿走过来,一把抱上溥瀚漠的小腿:“父王帮我,母妃要我去练字,我要去练箭,不写字。”溥瀚漠浓眉一皱,一把抱起儿子:“北越男儿当然是练箭,写什么字?”“嗯。”小娃儿快乐的抱上溥瀚漠的脖子。“王爷,您方才说什么?”一女子自后面款款而来,脸上柔柔带笑,一身贵气的北越宫服随着步伐轻摆。“本王说,”溥瀚漠粗狂的脸庞看见来人,终于有了笑模样,“写什么字?自然是抄书,多抄些。”刚才还在撒娇的小娃儿瞬间垮了脸,一双大眼看着父亲:“父王?”“胡闹,整日想着玩箭,”溥瀚漠看着儿子时,脸一凶,“回书房,把昨日先生教的,全给本王写出来。”说完,对着龚拓颔下首,示意请便,便抱着儿子离去。经过女子时,溥瀚漠放低声音:“阿然,今日喝药了?你身子弱,风大不要出来走动。”女子嗯了声,抬高手臂帮儿子整理了衣领。“放心,过两日南朝那边就会送信儿来,人一定会找到的。”溥瀚漠庞大的身躯挡住风口,眼中带着与外貌不相称地柔光。“知道了。”溥瀚漠抱着儿子走远,女子往湖边的龚拓看了眼,随后木然转身,带着婢女离开。“王妃留步。”龚拓唤了声,随后几步上来,弯腰行了一礼。“大人有事?”宏义王妃看人一眼,面无表情。龚拓与人隔着四五步远,这样对方的样貌更加清楚,的确是像:“王妃口音,是南渝人?”“不是。”宏义王妃直接回道,好像没有想继续说话的意思,“我还有事,大人请便。”她的态度冷淡,甚至带着些仇视的意思,这让龚拓更加奇怪。心里觉得这位王妃是南朝人,因为言行举止太像,还有溥瀚漠腰间的锦囊,只有南朝女子才会给夫君绣制,北越并无此风俗。可是,明白的消息,宏义王妃是北越一位番主的女儿。龚拓想起无双,他听过她提及家乡,但是从不说家人。当时也就觉得她是伤感,因为只剩下她一人。现在觉得,对于无双的过往,他其实可算是一无所知。左右他只是问问,正好吴勤已经过来,也就准备出发。如此,一行使团顺利到达越京,得到越帝的接见。双方就边境问题进行协议,彼此的贸易往来,对于本朝商人的课税问题,种种都在洽谈的范围内。此行解决的很多问题,并没有因为是在别人的国度就气势减弱,龚拓某些谈判上据理力争,甚至态度强硬。后面安排的两国勇士切磋,南朝也不落下风,这种场合同样是展示国力的地方。吴勤身为文官,自认为心思九曲湾,说可以给人留点面子,日后好相见;龚拓不以为然,他信奉实力就是道理,你若强大,就没什么好怕。一番出使得到效果,越帝应下,会派使团回访南渝,并亲书一封,让龚拓捎与渝帝。待到踏上大渝的土地,已经是金秋。良田无边,硕果满枝,心情好,看什么都会觉得愉悦。吴勤舍弃安逸的马车,在温顺的母马背上摇头晃脑,捋一把胡子吟出一句酸诗,转头让自己的书童记下,日后好收入自己的诗集中。“龚大人觉得方才诗中用玛瑙好,还是珊瑚?”吴勤询问。“珊瑚。”龚拓想也不想,随后松开掌心,上面躺着一把手钏,红珊瑚所制。她的手纤细柔白,带上定然好看。回京后,一行人进宫面圣。今上龙心大悦,将一行人嘉奖一番,龚拓官升一级,当殿提为都尉,掌管京畿守备。事情自然传回了恩远伯府,大门处,管事带领家仆早早等候。见着骏马停下,赶紧上前牵马。龚拓自马上下来,抬头看眼伯府牌匾,随后抬步踏上石阶,马鞭往旁边一扔,郁清利落接住。正厅,龚文柏和宋夫人已在等候,半年不见,好像更没有什么话说了。龚文柏自己一生没做出什么成就,面对儿子取得功绩,有心说些什么,可总没什么底气,想着后院的一群女人,心里短暂的懊悔。宋夫人捡了些关切的话来说,说完了便没了。“父亲母亲,我先回房收拾下,晚上有同僚宴请。”龚拓实际上也没什么话说,与父母间 ,还没有和他房里的无双说的话多。说完,转身想离去。“世子……”宋夫人开口,眼看人回身看她,那冲到嘴边的话到底咽了回去。“母亲若没事,我下去了。”龚拓对双亲弯了下腰,随后大步跨过了门槛,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府中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沿着游廊走一段,就看见安亭院的大门。远远地,几个人守在院门外迎接,俱是低着头。龚拓脚步一顿,下意识在人堆里找那抹纤柔身影。没见到,兴许在房里等着,毕竟身子已经不方便。他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取出那把红珊瑚手钏握在手里,迈步向前。到了院门处,龚拓扫了眼几个下人,几乎一大半的都是新面孔,一个个的噤若寒蝉。他没在意,直接进了院子。墙边的那株梅树,叶子开始凋零。正房的门开着,整个院子多了些秋日的萧索。龚拓进了正房,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点儿声响。他往卧房看了眼,同样没有人。以往,不管怎样,她都会出来迎接他。龚拓的脸淡了下来,一把推开连接耳房的门,一层浮灰从上落下。耳房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所有。没有人,甚至空气中一点儿她的气息都没有。“无双?”作者有话说:还无双?独守空房吧你!捂着我的肝,明天中午十二点有二更,六千字肥章。本章留言发红包包啊。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