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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1 / 1)

处于一种愧疚感,她收留了阿蛮,三进的宅子两个人住,总归也冷清不安全。她灵机一动,叫来阿蛮的兄长,三个人一起忙活了将近三个月,才弄出一个简陋的学堂,专供一些家庭贫寒的孩子来读汉书。不过这些孩子总是流动的,有时候家里农忙了,或者有其他的事,就要消失几个月,有的会回来,有的永远不会回来了。羊头镇上的人都会尊称她一声女先生,有人还会专门轮流帮她看家护院,这样一来安全问题也就这么解决了。黛争收拾好院中摆放的茶具,“走吧,阿蛮,今日咱们再去。”“今日还要去吗?我们已经连续去了五天了,总是不开门……”阿蛮觉得黛争真是个倔脾气。她们总会去上门拜访那些不再来的学生,多数吃了闭门羹。她也不恼,明日会继续去,直到问出个所以然来。多数都是要嫁人,或者觉得读书无用,不如早点学些技艺补贴家用。“还是要去的。”说走就走,阿蛮放下笤帚,牵着黛争的手,拐了好几条街,来到那家屋门口,素手敲了敲门,还未得到回应,就听到自院内爆发出的争吵声。“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等到以后嫁了人,被婆家打回来,我可不帮你说情!”“阿母,我还小呢!”“你小吗?你已经十一岁了,再过四年就及笄了,就要出嫁了,难道你觉得四年很长吗?”“阿母总是这样说我,想把我嫁出去,不就是想把我卖钱,你怎么不说弟弟?”“你弟弟才多大啊!”“阿母就是偏心眼!”黛争抿着唇,又想扣门,谁知木门已经被自己打开,她看到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小娘子哭着奔了出去,拦都拦不住。“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女先生吗?”那女孩的阿母手里拿着擀面杖,靠在门口,扯出讥讽的笑容:“你都来几天了,我们不理你你还不知趣,非要让我说的那么明白让你滚吗?”“你怎么说话呢!黛娘子只是向来问问芜娘的情况罢了!”阿蛮知道芜娘的阿母姚氏是个远近闻名的泼皮户,可见她这么说黛争,她小小的身躯也挡在黛争面前,“不是你当初让黛娘子收留芜娘识字的吗?”对面的女子脸色有些难看,“那是以前,现在芜娘已经会念信了,不用再学了。”她家的丈夫去当了兵,一年回不来几次,她是个不识字的,现在芜娘识得几个字,已经够读懂她和她夫君之间的对话了。“小娘子读书不全是为了读信,芜娘还小,还应该让她多学学。”“没什么用的,过了几年她嫁出去了,是别家的媳妇,好处不都给别家了?”她不耐烦地说:“如果你觉得少了一个学生的话,就让二郎去上吧,不过他还小,一个时辰需要喂一次奶,你有吗?”“黛娘子教书不是给你带孩子的,哪有这样侮辱人的……”阿蛮听不下去了。说罢,她还挑衅地冲她挤了挤自己的胸脯,骂道:“烂桃子!天生骚贱的货色,你总是叫人来授课,不就是想着让那些男人给你看家护院,可供你挑选,背地苟合,我明日就叫所有人都不去,看你还怎么勾引——”“啪!!”只听一阵脆响,姚氏的脸歪着,黛争的手还保持着合拢的形状,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在姚氏还没反应过来时,拉着微愣的阿蛮,微微一笑。“快跑!”阿蛮也反应过来,和黛争一起跑的飞快,就连身后姚氏的叫骂声也快听不见。回了自家,阿蛮还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真是疯了,居然这么骂娘子,辱娘子的清白!当初也是她求着娘子收留芜娘,现在就是过河拆桥……呀,我会用过河拆桥这个成语了!”黛争摇摇头,说无事,羊头镇算是燕朝和其他游牧民族的接壤处,民风十分开放,同时也十分粗野,她以前在汝城也不是没听过更难听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记在心里反而自己难受,更助了他人气焰。“娘子就是太好心了,好心没好报,以后千万别再去了……”阿蛮小大人似的抱着双臂给她出主意,“刚刚那一巴掌打的也太轻了些,要是阿兄在肯定——阿兄!你来啦!”说阿兄,阿蛮的阿兄就到了。阿蛮的兄长比黛争还小上个四岁,淡色的长发尽数披在肩上,取了几绺变成小辫,皮肤看上去比黛争还要白皙,可以清楚的看到脸上的雀斑,一双绿眼深邃,正弯腰抱起冲他跑来的阿蛮。“你刚刚在说什么呢?我还没进来就听见你在说,人家黛娘子可一句话都没说。”他笑起来时,脸上的雀斑跟着他一起生动地跃动。阿蛮赶紧把今日的事告诉他,只见少年沉下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咬牙道:“姚氏这骚……”想到黛争在,又乖巧起来,问她:“需不需要我为你报仇?我最近不跑商了,族中见我有跑商的经验,又年轻,让我跟着节度使手下做事,现在不忙,最近都可以留在羊头镇。”“要把不上学的学生的父母打一顿,好让大家都不来我这读书了吗?”黛争拿起扫帚扫着又飘下来的柳絮,“多大点事,不来就不来吧。”“可你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瞎说!”少年觉得黛争总是这样,太不与他们计较了,可在羊头镇,不计较怎么能生存下去。忽闻一团不听话的柳絮落在黛争的额角,少年下意识去捉,可风一吹,柳絮又调皮地落在黛争的鼻尖上。他带着粗茧的手指覆盖在黛争的鼻尖,让黛争不由得轻蹙眉头,如一副淡漠的水墨画,是少年生长的羊头镇中不可多得的新风景。“对不住,你这有柳絮,我帮你捉下来了。”少年的脸不禁红起来,斜眼看到阿蛮正捂着嘴笑他。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好没男子气概,又强装镇定,说点别的话:“我从商队的哥哥们说,燕朝的皇帝换人了。”少年的汉语比阿蛮好上一些但有限,“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就听说是原本的太子换成了另外的人,那个人就登基了,不过他好像挺好的,是个明君。给我们这些外来商队很多好处,今年挣了好多钱哩。但我也听说,他私下的脾气非常不好,杀人如麻,是个暴戾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是个奇怪的皇帝……”黛争眨了眨眼睛,他果然还是活了下来。真是祸害遗千年。三年内她鲜少听见傅兰萧的消息,由这位少年说出来,那或许就已经是传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变了味道的事情了。她现在隔得他十万八千里,他们可能也再也不会相见了。黛争的心便重新回归于柳絮上了,说:“换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也是哦。”倏然间,她觉得过去已经离她远去了。作者有话说:改了下时间问题,两年变三年,算数有问题呜呜今天出去聚餐,九点才开始写的呜呜呜,我把文案更新时间改了吧,怪不好意思的。第74章 噩梦“圣上喜静, 做事都用心着点,不然的话,我可保不住你们的小命。”听着面前的內侍训诫,黛争跟着一众宫人的头都低着更低了。她在一众应声中回过神来, 她想问她这是在哪, 可是无论怎么张嘴, 她都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子也跟着其他宫人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绕过幽静的长廊, 宫灯随之轻轻摇曳。她无时无刻都想停下来,看着金赤朱漆的屋顶映入眼帘, 她的心跟着揪在一起,好似也明白了这里到底是哪里。殿内红烛轻晃,她的脚步终于随着他人一起驻足, 看到身着十二章纹饰玄服的男人,正垂着眼,看着一旁同样衣着华贵的女子。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柔情, 此时全部荡在眼中, 不由得让她呼吸一滞。就在此时, 她注视着的男人似有所觉, 狭长的眼眸一转,将那柔情瞬间变成阴毒的恨意,直直地射在黛争身上。“黛争。”他叫她的名字。她终于能发出尖叫,转身就跑。傅兰萧明明离她那么远,却瞬移到了她身后, 手掌死死地扣住她的肩膀, 力气大到让她误以为自己的骨头被他捏碎。“黛争。”他的声音, 带着戏谑, 不解,深深的愤恨。“黛争。”“黛争,孩子呢?”“别问我!!”黛争登时睁开眼睛,人几乎是从床榻间挺起来。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梦见傅兰萧了。被觅英那么一提,又做噩梦了。他真是一只索命的恶鬼。现在想来,她和傅兰萧认识也就一年半的时间。她居然觉得过了许久,久到对她的今后一生都影响颇深。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将一直放在自己枕下的令牌拿出来。上面的血迹早已洗净,她手指描绘出其上的一处小小的缺角,却时刻在提醒她,他们最后发生了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时间注意,后来一看这令牌还损了一块,觉得有些可惜。现在想来,那支短箭应是蹭过令牌的边缘,所以才没有给他造成更深的伤害。他做了那么多事,她只还他一箭,便宜他了。她敛了表情,将令牌塞到更深的褥下,默念道今后不会再用上这东西了,她既然到了羊头镇,买了这么大一个宅子,就想着在这里安家立业,院子里开辟了一处菜地,平日里就帮人写信赚几分钱,偶尔会写几本话本贴补家用,也可以够她和阿蛮自给自足了。再攒个十年,应该够阿蛮出嫁用了。这次的梦,还连带着他登上帝位,和他的新皇后在一起。他现在是皇帝了,怎么会再和她纠缠不清?娶的正妻那应该叫皇后,其他侍妾都是妃子,黛争更觉得遥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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