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秒的红灯,路口积攒了几十个过马路的学生,推推搡搡间,梁音被撞了个趔趄,一下子扑在程津予胸前。程津予反应很快的将她稳稳扶好,他一只手就能环住女孩子的腰,掌心之下是软绵绵的触感。他眉毛压下来,冷冷看着梁音身后几个讨人嫌的男生,压迫感很足。那几个人麻溜地道歉,互相拉扯着跑开。还未来得及退开,梁音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下意识吸了下鼻子,想辨认那是什么味道。程津予低头时正好撞见,笑得不行,“你闻什么呢?小流氓。”面前的胸腔震荡,梁音面红耳赤,慌忙站直与他拉开距离。“我就是觉得好闻……”还没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这句怎么听怎么奇怪,几乎是把他刚刚给她定下的流氓罪名坐实。红灯跳成绿灯,面前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开。程津予的声线故作冷淡,“行,再信你一回。”这么一折腾,梁音刚才的苦恼与顾虑已然抛到九霄云外。程津予拉住她的手,“走了。”过到马路对面,梁音又听见他问,“你现在住哪儿?”她抬手指了个方向说:“就在那边,进去一直走就行了。”程津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黑压压的路口。几个穿着北高校服的学生结伴往里面走,有的学生身边陪着家长。梁音伸手去拿程津予手上的自己的书包,如同乖巧的小学生般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程津予手一抬,将她的书包甩在肩上搭着。明明是很流里流气的动作,一不小心就显得很傻,他做起来却依旧酷。梁音看他这样,还以为他不放自己走,有点着急地说:“马上这条路就没人了,我一个人走害怕。”程津予纡尊降贵说到:“哦,那我送你吧。”没等梁音拒绝,他已经抬脚往里面走。梁音只能跟上。这条路本来是条小道,后来因为附近开发新小区,所以两边被砌起高高的墙成了不见天日的小巷子,路灯昏暗,每盏之间都隔着很远,形同虚设。梁音每天都需要穿过这条长长的小巷子,才能走到小区正门。白天还好,晚上尤其吓人。程津予:“平时也是跟着这些人一起走?”梁音摇摇头,“有时候和卢和然一起走,他和我住一个小区。”“卢和然?”梁音为他介绍,“哦,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呀,瘦瘦高高的,戴个黑框眼镜,好像就坐在你的……”她还在仔细回忆卢和然的座位时,程津予凉凉地开口道:“以后别和他一起走了。”梁音问:“怎么了吗?”这才是他第一天来,就和班上同学闹矛盾了?梁音不由自主的开始为卢和然说话,“其实卢和然人挺不错的,数学成绩还特别好,经常给班上同学讲题目。”她和程津予身高差太多,需要绕到他面前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整张脸,因此也未察觉到他渐渐冷下来的神情。她继续说,“而且,而且不和他走的话,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他语调平平地陈述,“不是有我。”梁音和他讲道理,“那你也不能每天都送啊。”“为什么不能,以后这段路,我陪你走。”梁音合上嘴,觉得自己和他说不清楚。往日有些漫长的小巷子,因为身边有了认识的人的陪同,好像缩短了一半的路程。程津予一直陪她走到单元楼的门口。他把书包还给她,梁音接过来抱在怀里,和他说谢谢。程津予则在观察这个居民楼。脚下是裂成一块一块的地砖,墙面破旧,一阵风吹过都感觉会簌簌往下落墙皮,悬在外面的空调外机支架锈迹斑斑,阳台外部爬满青苔……处处都透露着与这个时代的违和感。他眉头拢起,“住得惯吗?”梁音点点头,“我小时候住过这样的房子,只是外面看起来比较破,其实里面还是很好的。”她父母离婚离得还算体面,感情淡了之后就体面地和平分开了。没有打官司,她被她爸爸带走,只是很快就丢给了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是退休教授,就住在这样的居民楼里。梁音很怀念那段日子,物质条件不算好,不过至少不用看人眼色生活,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现在又住回相似的地方,只是陪在身边的人早就离开很久了。梁音朝程津予挥挥手,“我先上楼了,明天见吧。”程津予双手插在兜里,露出个浅浅的笑,再抬抬下巴当作回应,矜贵得要命。梁音也不在意,看到他有了反应之后就转身几步拐进楼道。夏夜的风将楼下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程津予站在楼下,直到四楼的灯亮起,才重新抬脚往来时的方向回?????去。第11章 低烧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晚自习。梁音借着换作业的间隙,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座位。昨晚还口口声声说着要每天送她回家的人,连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没上就离校。虽然梁音本来就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但是今晚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时候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分。不过显然,有人比梁音更失望。一整晚,在班里巡逻的董老师每次经过程津予的座位时,都要长叹一口气。昨天他还满口夸赞的好孩子,今天就跟着年级赫赫有名的小混子房奇跑了。他下午亲眼看见两人勾肩搭背离开,甚至连阻止都来不及。说是痛心疾首也不足为过。晚自习结束,梁音照常收拾书包和易舒芃一起出校。早就在昨晚,易舒芃就在微信上把梁音与程津予认识的全过程盘问清楚。当然,梁音省略了一些羞于启齿的经历。两人站在烧烤摊,等着各自点的夜宵。面前的小吃摊烟熏火燎,孜然味混在晚风中一起钻进鼻子里。易舒芃比划着,“我觉得程津予对你真的很不一样。”她感觉她这话说的都算含蓄的。梁音今天上午的时候依旧没精神,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全用来补觉。当时程津予就在她旁边玩着手机,房奇过来叫他出去,他都没搭理。临上课前,程津予把梁音叫醒。面前女孩子半睡半醒的状态似乎比手机里的游戏更吸引他,他的手肘搭在桌子上,要笑不笑地看着她。离得近,连脸上的细微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趴在桌上,脊背瘦窄,只能堪堪占据课桌的一小半面积。其实他是不想叫她醒的。程津予的理念就是,困就睡觉,就算要学习也要养足精神。但是梁音睡觉前认真嘱咐过他,请他在上课前五分钟叫醒她。他只能勉为其难提供一下叫醒服务。梁音的眼皮很沉,尝试两次才彻底睁开,然后昏昏沉沉地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再回来时,她已经洗过脸,压在胳膊上的那边脸红红的。梁音坐回位置上,低头找纸巾,脸侧挂着水珠缓缓往下滑,快落到她下巴时,被程津予用手指揩掉。动作自然到好像本该如此。梁音刚睡醒,懵懵的没有意识到不对。但是恰好被从食堂赶回来的易舒芃目睹全程,品出点不对味。今天早上起来就降温了,北潭是中纬度地区,加上昨夜下了场暴雨,虽然还在九月初,气温已经成功跌下三十度。空气中带着薄荷般的凉意,梁音在衬衫外面加了一件深灰色针织衫,但是因为坐在第一排,还靠近门边,穿着裙子裸|露在外的腿有些受不了。上课时,梁音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看到后,程津予就将自己进班之后就塞在桌肚里的运动外套抽出来递给她。讲台前的老师还在黑板上写着板书,梁音会意却不敢说话,只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双手接过他的外套盖在腿上。很快,暖意就包裹住她,困意也随之而来。尽管大课间才睡过一会儿,梁音还是没撑住,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物理老师向来严厉,她又坐在第一排,几乎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犯事。不出意外的,物理老师拍拍讲台。动静不小,但是梁音睡得太熟,几乎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