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楼说了什么,他都听到了。姜行明显有些不同以往活泼,三人见他也沉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姜行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想到太子确实坐了太久,再坐就粘在椅子上了,同冯效道,“何不把程姑姑请来?”程玉酌在程获处。襄王事了,程获准备启程去襄阳为戚婧料理后事,明日就要启程,程玉酌在为他收拾行装。冯效一听,连连道是,“怎么把程姑姑给忘了?”他正要让冯效去请,没想到程玉酌挑着灯来了。“太子爷在忙吗?”程玉酌已经一日未见到赵凛了。冯效连忙说了没有在忙,又怕程玉酌不明白,把赵凛的情况告诉了她。程玉酌皱了皱眉,挑着灯向赵凛房中而去。她在门外询问,房中无有回应,程玉酌只好撩了门帘走了进去。房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将灯放到高案上,才看到赵凛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她没有开口扰他,摸了摸桌案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端起来准备给他换一盏热茶,他开了口。“阿娴,过来。”他嗓音低哑,程玉酌甚少听过他这般。她只好放下茶盅走了过来。走近了,被他拉了手,拉到脸前。“太子爷… …”刚一开口,赵凛就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言语。程玉酌便也不再说话,安静地陪着他。半晌,赵凛才开了口。“阿娴,你可晓得我兄长?”程玉酌点点头。“先太子在的时候,我曾去东宫送一套茶具,那茶具是皇后娘娘特特为先太子挑选的,因着东宫多年四季里总是那几套茶具,便让尚功局添置。只是不巧,我刚将那茶具送到,东宫的宫女刚接了手,就不小心磕碰掉了一片瓷。”宫中规矩严,磕掉了一片瓷,整套茶具便废了,这宫女少说要杖责二十,人八成也就废了。“… …那宫女吓得不行,求我不要告诉皇后娘娘。我问她就不怕先太子生气吗,她竟摇了头,说先太子不会生气,她最多被嬷嬷罚去做两天粗活。我便保证若是皇后娘娘不过问,不会多嘴,过了两日果然见她只是去做了两天粗活,就回了东宫。此事从头到尾,一点水花没有,而皇后娘娘过了些日子问先太子那套茶具用的可好,先太子说甚好,说起用那茶具喝了什么茶,如同真的用了一般… …”程玉酌低声说着关于先太子的过往。赵凛眼中有泪光闪动了一瞬。程玉酌要抽出帕子递过去,却被他伸手抱住。他坐着,将侧脸轻贴在她身上,程玉酌站着,这样的姿态让她无措了一下。太子赵凛从来都是霸道急躁的,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他,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从她怀中找寻一丝温暖。渐渐的,她心下软了下来,望着男人,没有了再把他推开的想法。… …翌日,程获离开之前,程玉酌让他去同赵凛告辞。赵凛看向他同襄王肖似的脸庞,问他,“襄王为谋逆筹谋多时,你可知其缘由?”程获想了想。“草民或许知道。”“说来。”程获说起了襄王赵楼的母亲容太嫔。容太嫔曾是仁康太子生母贤章皇后的婢女,后因侍奉先帝又生下皇子赵楼,才被册封为嫔。“… …容太嫔为人精于谋算,草民虽不曾见过此人,却晓得襄王出藩之前,容太嫔就开始为襄王出藩做准备,在外买下不少人作为只忠于襄王的奴仆,甚至连找寻替身也是那时便开始了。”程获九岁家破人亡被买走做替身,正是容太嫔的手笔。“容太嫔为何如此早地安排?”赵凛问。程获回答,“容太嫔知道自己出不了宫了,便提前为襄王安排,她的本意是让襄王在藩地遇险有机会脱身。只是襄王却心中有恨,以此开始计划谋逆。”赵凛皱了眉,程获直接告诉了他答案。“容太嫔曾见过皇上对仁康太子尸身不敬,皇上虽不确定她见过,可也怀疑,便将容太嫔留在宫中,不去她随襄王去到藩地,襄王离京,容太嫔便急病身亡,襄王一直说是皇上赐死了容太嫔,因此心生恨意。只是,草民听到的都是襄王的说法,至于真假草民不知。襄王此人锱铢必较,对别人之过耿耿于怀,为了皇权不顾人命,太子殿下也不必过于信他所言。”赵凛没说什么,让程获将这些事都烂在心中,程获应下走了,赵凛默了一默,长叹了口气。襄王所言未必是真,但也未必是假。赵凛又去了关押襄王赵楼的牢房。赵楼见他又来了并不意外。两人无需寒暄,只有烛火辟啪声毫无预兆地响起。赵楼道,“先太子虽仁明,你却比他聪明。你父皇不肯给你调兵你也瞧出来了,你如今平了我的反,定是名声大振,你可要小心了,你父皇会允许太子比他这个皇帝,更英明神武得人心吗?”他看住了赵凛,牢内烛火一晃,光亮暗了一瞬,赵楼开了口。“你,也得死。”作者有话要说:迅速收个尾,继续认认真真铺垫掉马~掉马是个重要情节,务必要顺畅再顺畅一点才好,咱们一步一步来哈~第65章“你, 也得死。”赵楼一字一顿。赵凛并未被他恐吓到,定定看了赵楼几息。“孤死不死与你无关,你应该先想想自己怎么死。”赵楼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赵凛低哼了一声, “你所言无法证实,如果你能证实, 孤到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造反重罪凌迟处死。赵楼已经猜到了赵凛的来意。“我没有实证, 你也不可能找到先太子的尸身。你若是能查, 可查我生母容太嫔是如何死去。”赵楼将容太嫔在她出藩后被毒死的事情告诉了赵凛。他说着,目露恨意,“都是皇子,生母都不是皇后,他能坐拥江山, 我却连带着生母去藩地都不可!”赵凛目露嗤笑, “你也不必为自己开脱,你谋逆一场又残害了多少人命, 难道这些人无有父母家人?”“那你父皇呢?!他手上又有多少人命?”赵楼哼笑,“除了我生母容太嫔, 你可以去好好查查先太子病逝的别院行宫, 那行宫里的人据说都染上疫情死了, 但那么多人, 不可能死绝,你说呢?”确实没有死绝, 那位跑出来的老太医就是活下来的人。他暗暗思量,赵楼忽的又想起了什么, 同他道,“有件事, 你只要答应我给个痛快,我就告诉你。”赵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赵楼。赵楼没有他的承诺,还是说了,“当时为先太子主治的是太医院前院判黄太医,黄太医曾在你父皇幼年得天花的时候,尽心尽力救治,三天三夜没合眼,你父皇对他颇多敬重,他是并非是因你父皇之令前去行宫为先太子治病,他当时进行宫是个巧合。但还是被困在了行宫里。不过我想,你父皇未必会下狠手杀他,到底从前在宫里,你父皇生母死得早,黄太医对他一直照料,你父皇登基之后,黄太医更是时常进宫伴驾… …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恶人… …”赵凛看了过去,赵楼看向那盏幻灭的灯,火苗明灭未定。赵凛不再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孤会让你免于凌迟,可你的死,也要对得起被你祸害的无数人。”赵凛走了,为襄王赵楼安排了一场劫狱,可这场劫狱注定是不成的,赵楼死在了所谓的劫狱之中。乱箭穿心。襄王死了,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他造反的缘由。而京城,戚贵妃脱簪散发跪在干清宫门前。戚家为襄王谋逆所做的事情,赵凛当然不能轻言放过,已经让杨柏泉在言官中散布消息。只可惜戚婧身死,戚贵妃以此为借口,跪在干清宫门前,求皇上为戚婧做主,为戚家洗脱冤屈。“… …堂妹不愿随着反王赵楼谋逆,赵楼便害死了堂妹。堂妹自幼丧父丧母,在臣妾家中同臣妾一道长大,同臣妾姐妹情深,可却就这么被赵楼害死,臣妾不知有多心痛!堂妹没了,那些不知内情的还诬告戚氏同反王联合!戚家何曾谋反?!臣妾求皇上还戚家一个清白!”她哭得不能自抑,几乎昏倒在地。“若戚家不能清白,臣妾、臣妾也活该被扣了罪名,谁让臣妾没能护好堂妹,迫不得已将她嫁给了赵楼续弦!是臣妾对不起叔父婶娘!对不起堂妹!更对不起皇上信重,将谋逆扯进后宫,让皇上蒙羞!臣妾有罪!”戚贵妃说完这话,叩头请罪到额头磕破,后又撑着娇弱的身子,在干清宫前跪了三个时辰。直到天阴欲雨,已有豆大的雨里陆续落下,四公主赵心瑜不顾阻拦跑来一同跪求,皇上实在看不下去,发了话,说会查明此事,还一个真相。戚贵妃就这么回了景仁宫,没有任何惩处,甚至皇上还遣了太医为她看伤。戚之礼没有戚贵妃幸运,盖是因为他确实在赵楼谋逆之前去过襄阳。御史对他一通口诛笔伐,戚之礼病倒了,到底是为什么病倒不得而知。皇上让戚之礼待罪在家,一切等查明再说。赵凛听到京里来的消息,未置一词,只是令人收拾行囊先行返回济南,等候太子南巡大驾折返一道返回。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折返济南,有人却从济南到了。程玉酌见到此人时愣了一下,他鬓边竟然凭空多了一缕白发。“侯爷?”韩平宇看到程玉酌也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