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语调响起:“早上发生了何事?”三人面色一凛,回头看去,只见夜屿阴沉着脸,站在他们身后。他面色冷肃,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寒气。李良身子微僵,只得把昨夜卢大海来饭堂要桃花饼,和今早大闹饭堂、对舒甜恶语相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夜屿。夜屿听着,脸色越来越差。只怕卢大海等人,已经中了玉娘的桃仙散。她察觉了,于是昨晚便来找他,可却没有见到他。玉娘诡计多端,手段阴毒……她发现了玉娘的秘密,会不会被……夜屿不敢再想。他面色苍白,浓眉拧紧,眸中涌动。夜屿冷声下令:“搜!一处角落也不许放过!将玉娘和卢大海等人抓来,听候发落。”“是!”-乌云滚滚,广阔的苍穹下,一片黯然。夜屿带领众人搜索舒甜的身影。他面无波澜,但心中却情绪涌动。夜屿生平经历过不少风浪。可这一次,有些不同。他将无辜的她,牵扯了进来,他说好要护她周全,却没能做到。只要想起那双弯如明月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心焦。夜屿面色如冰,拳头攥得骨节发白。不久后,尹忠玉和吴鸣来报。“大人,锦衣卫指挥司内全部搜索过了,但是没有见到董姑娘踪迹。”“各个出口也询问过了,前后两班值守的守卫,都没有见到董姑娘出去。”夜屿心下一沉。-冷。舒甜靠在门边,整个身子蜷成一团,浑身颤抖。整个食材库里,放置了大量的冰块,如同一座冰窖,冷得舒甜喘不过气来。她的嗓子已经喊哑,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却仍然强撑着坐起来,咬牙拿起找来的小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大门。“铛……铛……”敲击的声音,在食材库里回荡,却丝毫传不出去。这食材库的门是特制的,足足由三层木板制成,外面还包了一层铁皮,厚重无比,密封效果极好。“救命……放我出去……”舒甜有气无力地喊着。她感觉自己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流失,整个人不住地颤抖,随时都可能失去意识,再也醒不过来。她知道自己不能睡过去,于是一直苦苦坚持着。油灯的光越来越微弱,黑暗逐渐笼罩过来。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敲打大门。“外面有没有人……谁来救救我……”舒甜颤声呼喊着,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外面一丝动静也听不见,仿佛与世隔绝。舒甜知道,整个锦衣卫指挥司后厨,晚上是不留人的。不会有人发现她,不会有人来救她。舒甜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僵硬,已经敲不动了。油灯燃尽,眼前骤然一暗。黑暗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恐惧爬满了心头。她浑身发僵,已经毫无知觉,最后一丝希望泯灭,她彻底堕入寒冷的深渊。舒甜感觉自己正从很高的地方往下坠,整个身子沉甸甸的,不受控制。她一直下落……下落……但是却没有人能救她。这感觉似曾相识,恍惚间,心底最深的记忆,涌了出来。……“爹爹,带我去嘛!甜甜想吃糖!”孩提时期,舒甜总爱缠着董松,出去买糖吃。可董松每次宁愿自己去买回来给她吃,也不愿带舒甜去。那一次,他拗不过舒甜的央求,便只得瞒着刘氏,带着她去了市集。舒甜牵着董松的手,十分兴奋。她难得出门一趟,这儿看看,哪儿看看,瞧着什么都新鲜。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小摊上的吃食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舒甜睁着大眼睛,一下便看到了前面的糖葫芦。“爹爹,我要吃那个!”董松乐呵呵笑道:“好……爹爹给你买……”说罢,董松便带着舒甜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身边。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到了舒甜手中。舒甜眉眼弯弯,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糖葫芦……真甜啊。董松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舒甜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心里只有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一阵马蹄急促而来,声如雷动。原本平静的大街上,引出一阵骚乱,百姓们纷纷避让铁蹄,惶惶不安。“锦衣卫又来抓人了吗?这次是哪家的?”“皇上初登大位,自然要排除异己啊!”“听说不少府邸都被血洗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朝天子一朝臣……”董松忐忑回头,看见那一片绯红的飞鱼服,勃然变色。他一把抱起舒甜,连忙钻进人群里,企图隐匿踪迹。人潮涌动。推搡之中,撞掉了舒甜手中的糖葫芦,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爹爹……我的糖葫芦……”“不要了!甜甜,我们快回家去!”“呜呜呜……甜甜的糖葫芦没了……”舒甜委屈地靠在董松的肩上,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糖葫芦掉在地上,沾满灰尘,继而被人一脚踩扁。她难受得大哭起来。然而此时,董松却无暇哄她,只得抱着她没命地飞奔。舒甜不明白,为何爹爹如此紧张……自从她记事起,他们便时常搬家。爹爹明明厨艺高超,可以去有名的大酒楼任职,可他却死活不肯,只肯找不名一文的小店屈就。他们不与邻里来往,爹娘也不带她出门,舒甜整日被困在小小的院落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爹爹做菜。董松抱着舒甜慌不择路,不知不觉跑到了河边。“在那边!”一个锦衣卫大吼一声,其余锦衣卫纷纷跟了过来。脚步声声,每一步,都踏在董松的心头。董松面色苍白,他抱着舒甜,浑身发抖。舒甜莫名有些害怕:“爹爹……”董松站在河边,向下眺望,河水自上游奔腾而来,水流湍急,波浪滔滔。董松眼睛发红,怔然看了舒甜一眼,道:“甜甜,抱紧爹爹,吸一口气憋住。”小小的舒甜满脸茫然,只得乖乖伸出小手,抱住董松的脖子。董松也深吸一口气,抱着舒甜,一跃而下。耳边风声呼呼。两人一起下落,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让舒甜怕得缩成一团,不知不觉松了手。“咚”地一声,两人坠入河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分散,汹涌的河水,一下就将舒甜推远,她惊恐地伸出小手,想去抓董松的衣襟,却无能为力。“爹爹!爹爹!”小小的舒甜,吓得哇哇大哭。董松水性也不算太好,他奋力向舒甜游去,但无奈河水太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甜甜!爹爹来了,别怕!”董松急红了眼,整颗心都漏跳了一拍。舒甜觉得身上的衣裳越来越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整个身子向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