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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1 / 1)

颤抖的尾音很快没入风里, 并无回响。长宁抬手去接那吹拂而过的风,暖风自指缝穿过,亲昵地绕着她的指尖, 似若温柔的亲吻。“你一直都在是不是?”“从我在灵月阁里醒来, 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对吗?”所以,灵月阁那些人的晕倒,并不是意外, 而是阿辞, 在看不见的地方替她扫清阻碍。长宁声音很轻, 仿若怕惊扰到他,“阿辞, 我知道你在。”月色朦胧,或明或暗的灯烛散落一地, 残破的车驾,游魂般飘荡的百姓,一片诡谲荒诞中,长宁伸展双臂, 给了眼前的虚空一个拥抱。“抱抱。”“这一次,是我很想抱你。”一瞬间, 风声都要静止, 害羞一般,只轻柔抚过她的发梢。“你变成这样, 是因为瘴源吗?”长宁声音很低, 隐隐透着些偏执。“那……如果我把这处瘴源毁了, 你是不是就能重新出现了?”风声没有作答, 也无法作答, 而被长宁收入手腕的长剑,却嗡嗡作响起来,似若急切的提醒。“我不会冲动的。”长宁重新取出剑,神情恢复了镇静。“我会化解这处瘴源。”她已经猜到,此次瘴源执念的化身者大概是谁,眼下首要的,便是找到那个人。那蛊惑人心的尖叫声已渐微弱。长宁毫不犹豫上前,将两人拽下了车驾。其中那女子为了制造幻觉,失了精血,已是奄奄一息,只惊恐看了长宁一眼,便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长宁将她手脚缚了,扔在了一边,转头看向了男子。男子似乎实力还要更差一些,被她俘获后,半点反抗的心思也无,姣好的面容苍白若纸。而就在他近距离看清长宁面容的一瞬,苍白的面色一阵变幻,瞳孔里是遮也遮不住的惊色:“怎么会……”“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男子瞪大着眼,看着眼前与活人无异的长宁,目光在望到她雪白长发时,身子一阵哆嗦。“还是说,是厉鬼回来索命的……”他面色愈发的白,整个人神神叨叨地低喃着,仿若撞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诡事。长宁亦蹙起了眉。眼前这个灵月阁的人认识她。甚至,还如此笃定地确信她死了。“你……”她开口刚要问什么,却见男子崩溃一般,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痛苦低喃:“不对,我明明也死了啊,那我现在又是什么……”“我怎么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吗……”长宁惊愕地看着眼前男子发出兽类一般的嚎叫,整个人在地面上翻滚着,衣服被磨得稀烂,裸露的肌肤亦是血肉模糊,可他却浑然不觉,仍在重复低喃着只有自己懂的话语。男子就这么疯了?为什么?很显然,从男子口中是很难问出什么了,长宁想到在灵月阁中所见的一些惨况,冷着脸,毫不犹豫挥剑结果了男子。能做出强夺他人性命与根骨的恶事,还专挑妇孺弱小下手……滥用这样的邪术,灵月族的这些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与此同时,长宁身后方突然光芒大盛,几乎映亮天色。她持着滴血的剑,转头看去,见那光芒是从裴柔身上发出来的。裴柔仍是昏迷倒地的姿态,并未醒来,可她周身却绽放出无数璀璨光点。那些光点汇聚成团,正要朝那残破车驾飞去,却在中途被突起的风截拦住,转而被带向了长宁。而那光团方一触碰到长宁的衣裳,便没入了她体内。一切发生得极快,长宁看着指尖缭绕的金芒,眼底有些困惑,却没有多少抗拒。她相信阿辞不会害她。况且,她能感觉到,那没入体内的光团并没有什么害处,反而,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朦胧柔和的金芒笼罩在她身侧,有一种玄妙圣洁的意味。在金芒笼罩下,长宁那头莹雪似的长发一寸寸化作了黑色。而那张苍白冷淡的面容,平添了几分血色,仿若原本蒙在上面的薄雾被拂散,五官轮廓愈发清晰鲜明。下意识地,长宁低头看那双握剑的手,淡粉色的指甲嵌着清晰的月牙,掌纹的生命线一直蔓延到尽头……她怔怔地看着,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就在光团没入长宁体内的一瞬,原本昏厥倒地的裴柔抽搐着,“哇”地呕出一团黑乎乎的血肉。剧烈的疼痛下,裴柔挣扎着睁开了眼,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冷若冰霜,光采明艳,似那雪中寒梅,既冷且艳。是她方才在水镜中还见过的……可那时,这张脸是属于她的。一瞬间,裴柔有些恍惚,竟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幻——她不是变成长宁了吗?她不是已经将会阻碍她的“裴柔”铲除了吗?她不是应该从此拥有想要的一切、过上心心念念的日子吗?可眼前这个长宁,又是谁?她现在又是什么模样?裴柔忙不迭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可随着手在面上胡乱地摩挲,她眸中惊恐愈盛。她的脸呢?她的脸怎么变回来了?冷冰冰的夜风拍打在面上,使得裴柔的理智逐渐清醒,原本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恢复。她想起来了,她是进了蓉城,要阻止瘴源被消除。可后来,却陷入了那样古怪的幻觉,甚至……还亲手杀死了“自己”。若是那一切都是幻觉,那眼前这个长宁……会是真的吗?直觉告诉裴柔,是真的。眼前的长宁神情冷冽,看向她的一双眼里,似覆了严冰,明明只是随意握着剑,无形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令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相比于从前,面前的长宁愈发深不可测。这样的压迫感,她只在玄清仙尊身上体会过。裴柔慌张地偏过头,看见一旁昏迷的江衡与江知夏,神情愈发惶恐。是真的。她竟然真的回来了 ……裴柔咬着唇,一颗心在胸腔里乱撞,几乎要撞碎理智。可她明明已经跳下了废渊,理应神魂俱灭,怎么可能活着回来?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裴柔这样告诉自己,可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长宁,她仍下意识浑身战栗。“裴柔。”清冷的声线一如往昔,只是更添了些淡漠。“你抖得这样厉害,是因为害怕吗?”长宁略一歪头,看着眼前狼狈伏地,面色惨白、目光躲闪不敢看她的女子,语调带着些好奇,“你这么害怕,是因为我吗?”长长的影子落在身前,裴柔颤抖着往后缩,连那一点影子都不敢碰到。见她不答,长宁皱了下眉,却也没强求,而是语调平静地道:“你也是灵月族的人。”她用的肯定语调,并非疑问。最大的秘密被戳破,裴柔连颤抖都忘了,一双眸子掺满惊恐,唇瓣哆嗦着想要狡辩,却在意识到眼前人身份后停住。面前是活着回来的长宁,她首要应该担心的,难道不该是她会用怎样的残忍手段杀了她吗?身份暴露在死亡面前,变得不值一提。望着长宁淡漠的神情,裴柔终于清明了些——在认出她的一瞬,长宁没有立刻杀了她,还能这般平静地和她说话……这是不是意味着,长宁不记得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了?裴柔心底燃起些希望,脑中飞速想着诡辩的话语。可还未等她想到一个尽善尽美的谎言,便见长宁缓缓举起了剑,朝她走来。阴影铺下,伴随着可怕的压迫感,裴柔思绪宛若一团浆糊,瑟缩着往后避。“别杀我!”剧烈的求生欲驱使下,裴柔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我知道这处瘴源该如何化解,我可以帮你……”从她先前所知的消息看,长宁应当对消除瘴源颇有执念。而只要给她一点点缓冲的机会,她就有办法逃掉。忐忑中,裴柔看见长宁脚步一顿,心头登时一喜。有戏。她赶忙继续道:“这消息只有我知道,这处瘴源执念者,名唤柳音,是南渚妙音寺的一名佛修,过去在修真界小有名气……”“他曾于五十多年前来蓉城,想要破坏我……族中大计。”说到此,感受到长宁凛冽目光,裴柔硬着头皮辩解道,“我也是才听说的,这蓉城中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是族中派去乾元宗修行的一个普通弟子……”她先前就被族中预警,说这瘴源内可能会发生和灵月族有关的事,叫她切记捂好身份,见机行事。可谁知晓,她刚一入城,便被传入了瘴源,昏迷才醒,又撞上了长宁,直接被揭穿了身份。见长宁仍未放下的剑,裴柔只能继续颤巍巍地道:“可那柳音不过独身一人,如何敌得过一族,纵然杀了几个族人,还是被族中长老擒获了……”“长老恨极他,不肯叫他痛快死,便在他身上试了新研究的秘术。”“那秘术能激发出他内心深处的□□,在□□编织的幻境中,一点点吞噬他的……生机。”裴柔有意说得格外详细,想要多争取些时间,以供开启那繁琐的救命之法。“他身为佛修,本该六根清净,不染凡尘俗欲的,可兴许是那秘术的原因……他竟被激发出了心底执念……”“在瘴气的携引下,也就生成了此处瘴源……”“想要消除瘴源,就要找到柳音,化解他的执念,而柳音,应该就在城中某一处……”在裴柔讲述过程中,长宁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说完了?”长宁语调极冷,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剑尖残存的血滴,随后,将剑尖对准了裴柔。“说完了,就死吧。”被寒光凛冽的剑锋对准,裴柔面色再次转白,她哆嗦着往后躲,声音颤抖:“我知道柳音的执念是什么,我还有用的……”长宁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一双眼眸宛若寒潭冰冷:“过去我杀人,是因为不想被杀,是因为是因为那个人该死。”“可你不一样……”长宁顿了一下,“你的声音,很熟悉。”裴柔愣了愣,惊恐神情中透出些茫然,不知这话是何意。“裴柔,我的确不记得你了,可我记得你的声音。”“我缺失了很多情感,可就是这个声音,让我重新体会到了仇恨的滋味……”剑尖嘈呲刺入血肉,伴随着嗡鸣铮声,裴柔凄厉的尖叫几乎要划破夜空。而就在长剑刺入胸口之时,却突遇某道坚硬阻碍,不能再更深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长宁愣了愣,手腕更添了几分力,想要突破那层阻碍。可就在那层坚硬阻碍被捅破的一瞬,上空突有数道光剑显现,裹挟着可怖的剑气,朝着长宁面门刺来。长宁连忙闪身躲避,与此同时,裴柔脚下骤然出现了一座光阵。只是一瞬,便带着惊愕的裴柔消失在了原地,徒留滴血的长剑静止在空气中。长宁冷着脸,挥剑对上了那还要纠缠的光剑。长剑与光剑相撞,两方剑气相对,发出了金石磨擦的尖锐声响,竟是不分伯仲。可光剑不过虚影,很快就被撞碎,而那光剑所裹挟剑气亦在碰撞中被压下,萎靡消散。光剑被击散,可两方剑气碰撞的气息仍在空气中残存。仔细辨去,两种剑气竟隐有几分相似……长宁握着剑的手极为用力,在方才强劲力道的冲击下,虎口微裂,有血丝渗出。那个从她眼皮底下救走裴柔的人会是谁,显而易见。只能是她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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