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得退后一步,谁知那两支斜立着的火把竟动了起来,交叉在一起拦在了她身后。见她仓皇无措,无路可逃,谢浔竟是一脸宠溺地微笑起来。“来了?”他阴恻恻道,“来了便别想走了。你进来,咱们……好好聊聊。”作者有话说:抱歉,身体不适,今天写不到死盾了,明天肯定盾。第043章 死盾(下)裴玄霜周身血液一点一点凝固。谢浔, 怎么会是谢浔?!李庆舒呢?他去哪了?他还活着没有?四周明明安静的很,裴玄霜却莫名听到了一阵哭嚎,那哭声尖利刺耳凄惨无比, 携着阵阵阴风灌入耳中。她瑟瑟发抖,惊恐不安,双脚不是自己了似的,无论她如何努力, 都移动不了半分。她又输了, 每一次与谢浔周旋, 她都输得一败涂地。如此想着,裴玄霜竟是冷静了下来, 连望着谢浔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不过是重蹈覆辙而已, 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糟糕的事情她都经历过了, 还怕眼前的变故吗?便松弛了僵硬的手脚,缓步踏入石门。“你把李庆舒弄到哪里去了?”裴玄霜边走边道,“他还活着吗?”谢浔目光阴郁地望着施施然朝他走来的女子, 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有诧异, 有依恋,有轻蔑,有嘲讽,然而更多却是愤怒!被其屡次背叛后的愤怒!“好个处变不惊,博施济众的裴医女。见了本侯, 心中担心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郎。”“你怎么知道我和李庆舒只见过一面?”裴玄霜在距离青玉石台两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你审讯过他了, 是吗?”她扬着头, 目光绕过谢浔落在了他身后的十字架上,不出预料却又悬心吊胆地看到了一片片暗红色的血迹。她一颗心不由自主缩成了一团,随着每一次呼吸泛起密密匝匝的疼。“谢浔,你究竟把李庆舒怎样了?”她咬着颤抖的舌尖,“你将李庆舒……杀了?”谢浔眼中好似拢上了一层浓郁的寒雾,叫人看不到任何表情。“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裴玄霜眸色一黯:“误打误撞,巧合而已。”“巧合?”谢浔站在高高的青玉石台上冷笑,抬手指了指裴玄霜身后沉重的石门道:“那道门,是本侯请能工巧匠所制,门上的天罡九宫阵出自北夷国师之手,除了本侯,无人能解得开。”他收回目光,探究而阴冷地往裴玄霜面上一瞧:“那么裴医女又是如何误打误撞,碰巧偶然地将这天罡九宫阵解开了?说实话,若非亲眼所见,本侯当真不敢相信,本侯的枕边人居然藏着这样的好本事。”裴玄霜很是有些无言可对。毕竟,她也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她冷清清地说,薄韧如冰霜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内久久回荡,“你若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谢浔低敛了眉目,冷笑。他背着手走下石阶,像逼近猎物的黑豹一般逼近裴玄霜。“本侯万万没有想到,发现地牢存在的人,是你。”“本侯万万没有想到,懂得天罡九宫阵的人,是你。”“本侯万万没有想到。”已经走到裴玄霜面前的谢浔抬手钳住她的下颌,低哑着声音道,“与人里应外合,想治本侯于死地的人,是你。”他桀桀冷笑,犀利冰冷的目光好似两把尖利的刀,在裴玄霜姣好的面容上割来割去:“本侯当真没有想到,被本侯一直娇宠着的枕边人,居然有一副蛇蝎心肠。”说罢,白玉扇骨般的大手上青筋爆出,狠厉地掐住了裴玄霜的脖子。“说!”他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裴玄霜轻轻闭了闭眼,却给肿胀充血中的太阳穴带来一阵刺痛。便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这张俊美而不可一世的脸,道:“你将李庆舒如何了?”谢浔的表情登时变得扭曲起来,狰狞阴鸷,满目杀气:“还惦记着那小子呢?”他嗤笑,“放心,在将他最后一点可利用的价值榨干前,他不会死。”“然后呢?”裴玄霜紧攥袖子,拼了命发出嘶哑的声音,“然后你就要杀了他是不是?”“我想杀了你!!”谢浔咆哮,失控地道,“裴玄霜,我想杀了你!”近乎窒息的裴玄霜无动于衷。她喉咙痛得像是断了一样,脑袋憋胀,胸口几欲炸裂。她察觉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快的令她生出了幻觉,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呼吸也渐渐消失了……“别杀他……”即便如此,她依旧向谢浔哀求,“他,只是一个孩子……”谢浔掐着裴玄霜的手剧烈一抖,将她重重甩了出去。纤瘦羸弱的身体撞上坚硬的崖壁,枯叶般滑落于地。她歪着头,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身陷混沌之中,已经分辨不清是非对错了。“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那双绣着祥云纹的乌缎皂靴已是映入眼底,“本侯对你不好吗?你屡次忤逆本侯,顶撞本侯,本侯都原谅了你,依旧把你当做眼珠子一般捧着!你为何就这般狼心狗肺,铁石心肠,即便本侯对你再好,你依然想方设法的坑害本侯,背弃本侯!将本侯对你的情谊视作粪土!”他一掀衣袍半跪在裴玄霜面前,逼视着那双冰冷无情的褐眸道:“你记挂着孙婉心一家,因文轻羽的死讯而失神划伤了手,现在,你又担心起李庆舒那个小贼!裴玄霜啊裴玄霜,你爱着这个世上所有的人,独独不爱本侯是不是?”裴玄霜头又涨又疼,眼珠子在眼眶里一跳一跳的,双耳嗡嗡作响。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字不落地听清了谢浔的话:“爱?谢浔,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这个字吗?”她冷笑,“你也不必将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地装出一副情痴的模样,我哪一次顶撞你,忤逆你之后没有付出惨痛的代价?你若是没有心,总还有眼睛吧?”谢浔眉心一皱,不由自主盯住了在裴玄霜耳垂下摇晃着的耳坠。他迷离了目光,轻柔地抚上了那对耳坠:“记仇?很好。”“裴玄霜,你知道你本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吗?”他伸出舌尖在嘴角舔了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言,像躲在阴暗角落地舔舐伤口的兽,“本侯对你的宽容和忍让,你当真一丝一毫都感受不到吗?”那双邃如深井寒似冷月的乌眸斜斜睥睨过来时,裴玄霜不由自主地一抖。谢浔笑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冰刃似的落在那凝脂般的蝤蛴上,顺着下颌寸寸划过。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在那段玉肌上激出层层寒栗,一边发出惺忪慵懒的长音:“你可知道,本侯最恨的便是背叛与出卖……这一次,你出卖了本侯,背叛了本侯,你说本侯该如何惩罚你?如何泄愤?”裴玄霜轻颤着不语。谢浔目光与动作齐齐一顿:“裴玄霜,你一直都恨着本侯,怨着本侯是不是?”“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谢浔邪佞一笑,晃动着迷离幽冷的目光,在裴玄霜面上扫来扫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强装出一副假意顺从的样子,与本侯虚与委蛇了好几日?”他逼近了些,“忘了告诉你,你演得一点也不像。”裴玄霜苍白无色的面庞上浮现了出一丝淡漠的嘲笑:“我总要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吧……”她看向别处,“至于像不像的,我也无能为力。”谢浔颌角紧绷轻轻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裴玄霜轻抚了一下脸:“想说的其实有很多,但任何话语在你卑劣行径的衬托下都显得苍白无比。”她盯着谢浔,“谢侯爷,我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呼风唤雨,不然我一定杀了你。”谢浔笑问:“不死不休?是吗?”裴玄霜:“从未改变。”四目相瞪,眼中皆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恨意。“好……非常好……”良久后,谢浔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本侯现在顾不上你,需要抽出时间来解决你想里应外合的宁国公,还与那个小世子。等我忙完了他们俩的事,再来与你不死不休。”“来人!”他厉声下令,召来一队黑甲护卫。“将此人押回琅月轩,严加看管,若有闪失,唯尔等是问!”“是!”乌金长袍卷携着寒风自裴玄霜面前扬过。裴玄霜微微侧眸瞧了一眼那高冷华贵的身影,默默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假死药……------九门提督府仪门前,两位上了些年岁的老者正在针锋相对。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的宁国公微眯着矍铄锋利的双眸,略显不耐地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本官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逆叛!尔等竟敢以谢侯不在提督府为由横加阻拦!怎么?皇命大不过你们主子的命令吗?”“宁国公息怒,息怒。”已过花甲之年的白总管老神在在,面对咄咄逼人的宁国公,十分的从容不迫。他迂缓着道:“正因为宁国公是代表皇上来的,为表郑重,奴才才快马加鞭地请侯爷回来,协理配合刑部的调查。反正宁国公已经将提督府围成铁桶,如果提督府内有逆叛,定然是插翅难逃。国公爷何必计较这一时三刻,与其和奴才置气,不如到寮房坐坐,等侯爷回来了,一切都好商量。”“哼!你们故意拖延推诿,不就是怕本官趁着谢浔不在搜出什么来吗?!”宁国公广袖一挥,“来人,给本官将这群刁奴拿下!”立刻有侍卫上前围住了白总管等人,白总管身后的府兵一拥而上,将宁国公带来的侍卫层层包围。宁国公望着训练有素,犹如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将士一般的府兵,骇然一震。早就听闻武安侯谢浔治下严明,兵将刚毅勇猛,无坚不摧,看来此言非虚。正是胶着难分,谢浔并几个随从不慌不忙地踏进了提督府的大门。见了宁国公,他微一颔首,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不是宁国公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宁国遽然一愣,僵了脸,似怒非怒地看向谢浔。“谢侯,缓兵之计用得可好?”谢浔笑岑岑地走到宁国公面前,道:“国公爷说笑了,谢某坦坦荡荡,从未用过什么缓兵之计。倒是国公爷,您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我府上,想要做什么啊?”宁国公冷睨着对方:“谢浔,你就不必明知故问了吧。”他举起手中的圣旨,“这道圣旨上写着什么?你不清楚吗?”谢浔便抬眸瞧了瞧那道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圣旨:“巧了,我这里也有一道圣旨,圣上刚刚颁给我的。”他话音刚落,蓝枫立刻将一道圣旨放在了谢浔手中。谢浔捧着圣旨,淡然道:“本官收到密报,说是宁国公匿藏朝廷要犯,图谋不轨,便奏请皇上彻查此事,如今已从宁国公府中将逆贼抓获,烦请宁国公随本官往大理寺走一趟,将此事说说清楚。”话落,随谢浔一同前来的大理寺官员面无表情地道了声:“宁国公,请。”宁国公惊得舌桥不下:“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不可能?”谢浔向前踱了两步,擦着宁国公的肩膀站着,语不传六耳,“给宁国公传信的是本侯的爱妾,她怎么可能背叛本侯帮助国公爷你呢?”宁国公脸色剧变。“不、不是这样!”宁国公手指一抖一抖地指着谢浔,“你对那裴氏女强取豪夺,对方恨你入骨,怎会欺我!”谢浔琰琰一笑:“宁国公倒是查的一清二楚。”他挑衅地一挑眉,“那就只能怪宁国公技不如人,白白浪费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被本侯占得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