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玫急匆匆地开口,“我不知道爸爸今晚找你是为这件事。”她以为只是单纯一家人吃个年夜饭。当时她在奶奶那儿伺候着,听说孟琼回来了还一阵窃喜,结果年夜饭也没见着人影,才知道人又走了。孟琼往软榻上一靠,“你应该高兴。”孟玫哪儿能听不出来孟琼话里的刺儿。对孟家来说,只要孟琼嫁得够高,就轮不到她了。孟玫紧抓着手机,望着垂柳廊前的枯柳枝,“虽然我和妈妈想法差不多,婚姻对我们来说,找个爱自己的,舒心的比什么都重要,程时琅对你百依百顺,这些年来身边除了你也没见过其他女人,已经是难得,又是圈子里权贵翘楚,多少名媛等着你和他闹掰赶着往前凑呢。”“虽说是联姻,但是我们几个一起长大的,谁看不出来程时琅对你的感情……”孟琼不想听这些,“怎么,怕我不接受得你去替嫁?”透着几分凉凉的笑意,漫不经心来一句:“爸妈可舍不得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孟玫这些年早习惯孟琼这样说话,从来都好脾气。“姐,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真不乐意——”“咱就不嫁了吧。”近些年,孟氏的执行权大部分握在孟玫手里,孟玫手腕强硬,资本博弈间,孟氏发展不逊色于程氏,近乎比肩而立,强强对立,若不是由老一辈挑起的联姻,不至于此。孟玫温软的嗓音放得很低,越过听筒轻轻地传过来,孟琼阖着眸子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她听出来了孟玫话里那一缕纠结。“行了,用不着你来说软话。”“这婚我会结。”孟琼坐起身子,发丝顺着锁骨滑落,唇珠泛出冷意:“还有,孟玫,我提醒你,不要再自作聪明去医院看梁遇,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提到梁遇,隔着手机也让孟玫僵了僵,她神色黯淡,“我不会介意他……”“不要以为他高中给你补了两年课,就真当自己有几分资格了。他现在和未来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半分关系。”说完这番话,孟琼就后悔了。她身体一窒,微微颤抖一下,又被她克制的很好,转而为冰冷地嗤笑一声,“离他远远的,不要再去打扰他。”雪夜里九点半,摇摆的舞裙,在灯下晃眼的裸/露的肌肤,对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而言,热闹的夜场生活才开始。周淮安坐在包厢里,连连灌下去几杯,瞧见角落里失魂落魄那人发愁。霓虹灯摇晃得周淮安不仅眼晕,头也疼。这是又和孟琼闹掰了。第六天了。不吃不睡。白天酗酒,没人理会就自己一通灌,甜的烈的,来者不拒,天一黑又精神了,绕着京城和人整夜飙车,几次漂着过弯差点就会撞上,周淮安瞬间都心跳博弈差点窒息,他自己倒跟没事人似的又接着开下一场。这什么不人不鬼的日子,凭什么他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也得一起受。话虽这么说,可看见纪听白颓废低靡的模样周淮安又忍不住心疼,那双眼睛熬得通红,布满血丝,漆黑的碎发也没打理,随意垂落下来就快要遮住眼睑,把眼底的情绪隐藏地干干净净。他就说,那女人跟瘾似的碰不得,没有好下场。周淮安懊恼地往后倒,嘭一声倚在沙发上,烟一点,猩红火星倒映在瞳仁里,他抽一口又唉声叹气。灯光低迷,包厢里年轻男女扭动腰肢,伴随酒精勾出的迷离醉意,荷尔蒙气息弥漫开来,刺激在场人的大脑神经。周淮安一支烟燃到尽头。烟雾缭绕,周淮安捻了捻指腹,短粗烟蒂被掐灭在茶几上,几秒钟后,他勾了勾手,一个波浪发女郎扭腰袭上来,就着男人的胳膊勾蹭,媚眼如丝。周淮安搂住女人的腰,接受她的挑逗,低头亲了她一口,才贴着女人耳边说:“攒着点劲儿,今儿是有任务,你要给爷勾上他,我车今晚你叫人开走。”呼出的气息洒在脸上滚烫,波浪卷儿犹犹豫豫,半挂在周淮安胸前,勾勾搭搭,“爷,人家爱的可是你。你这样把人家往外推可是会难过的。”欲擒故纵的把戏被她玩得炉火纯青。“我兄弟刚失恋,这会儿正买醉呢。”热烈的吻印上她雪白的脖颈,周淮安又说,“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听出了言外之意,波浪卷儿心里突了下。她可听说了,那男人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却不是善茬,生人勿近,这几天出了好几场事,都在场子里传开了。能抱上周家小少爷这条大腿她已被众人艳羡,只是人心永远贪婪,又怕失去手里的机会,她心动地舔舔唇。第37章 尤物周淮安摸了摸女人的纤腰, 松开手,开着暖气的昏暗房间里,懒洋洋地挂着笑,就这么在女人身后看着她。女人回头看周淮安, 就看见他鼓励的眼神, 笑意加深几分,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她拿起面前的酒,新倒一杯, 才端起自己那杯酒走过去。角落这块, 和热烈的包厢气氛格格不入,众人皆识趣不敢打扰。女人掐着步子,有灯光轻飘飘地扫过来, 她意外看见了他的脸。一人孤零零坐一头,唇红齿白, 光线斑驳了男人的眉眼,下颌角长出浅青胡茬,面前摆了一堆零零散散的酒瓶,却看不清醉意, 一股颓废的男人味。此时他伸手撑着眉骨, 漆黑的瞳孔半阖, 女人却看出来他身上的几分脆弱。失恋的男人最适合乘虚而入。是个好机会, 女人自信勾唇。脚步在裙摆下一寸寸收拢, 她轻轻在沙发上坐下来,长腿顺着柔软的身子微倾, 她把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 不至于令人反感, 又能让身旁的男人完全嗅到她身上的女人香。女人抬起头看他, 却发现他仍自顾自灌酒,神情多了几份冷漠。“帅哥,喝一个?”那只好看的右手捏着酒杯,衬得手背冷白,这一句话让他看了过来,只是他瞳仁极黑,就这么一瞬,男人似乎在看她,又好像在看别的东西。就一眼,她看见男人没来得及掩藏住的很多情愫,只是一瞬而逝,女人被他勾住了。胆子也大起来,刻意拉低的锁骨下露出一片,她偷偷贴得更近,不遗余力地盘算下一步。“滚。”男人喝一口酒,酒渍残留在唇角闪着水光,“我没兴趣。”一双手指缓缓摸上袖口,在上面留下几道浅浅的褶皱。“诶别生气,我们就单纯喝个酒而已。”女人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算计太□□,纪听白用力捏着她的手甩出去,一声脆响,女人倒在酒桌上,酒瓶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毯上,无瑕的肌肤留下几道斑驳的血痕。纪听白把外套脱了,扔在一旁。琼琼不喜欢人碰他。纪听白心里想着,她会生气的。他手里的杯子放在女人脸旁一寸,手指毫无停顿的捏着她的下巴,对着光线,强迫她把脸抬起来。“你听不懂?”女人被掐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喘息着,却越来越窒息难捱。动静太大惹得大家侧目,众人摸了摸鼻尖,却没有人敢过去看热闹,在这样的地方,或虚荣或存活,寻常的道德准则自然无用。“真不解风情。”周淮安仿佛没看见地毯上的血渍,吸了口烟踩过来,“行了,别吓坏人家,人姑娘娇嫩着呢。”周淮安无视那张阴森森的脸,把人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蛋,“真是造了孽了,还是哥哥我好吧。真是不懂珍惜,现在闹成这样。”脸上仍挂着笑,轻飘飘的语气让她毛骨悚然。女人吓破了胆,脸色苍白如纸,颤抖着身子不敢再看纪听白的眸子,顾不上浑身裂开的疼痛,赶忙缩到一旁。周淮安给纪听白倒了杯酒,啧了一声,“你在这儿这么为她守身如玉,她能知道?”他又补一句:“也就你,跨年夜在我这凄凄惨惨,说不定孟琼这个点早就窝在你哥怀里你侬我侬了。”纪听白盯着他,杯壁的指骨越捏越紧,“别让我现在揍你。”周淮安听见这声,抬头对上他那双薄薄的琉璃似的眸子,似乎下一秒就会碎得一干二净。周淮安头皮发麻,不敢吭声了,陪他喝了两杯又觉得无味。倒是身旁这人跟没事人一样当水喝,疯狂极端,是真不怕把自己弄死。他真被孟琼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周淮安烦躁地挠了挠头,又不敢踹他,“你要卖惨找孟琼去,光我心疼你有什么用。”纪听白心口一窒,好几分钟后才哑声道:“她不见我。”那夜开始,孟琼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疯了似的找她,可她爱去的每一处她都再也没去过,甚至连白鹭湾的门锁也删了他的指纹。在这段感情里抽身地干脆。一切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他世界里出现过。周淮安有点同情他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知道分手挺难熬,但是吧你也不能作贱自己——”“没有分手。”纪听白说,“我没答应。”“行呗,我打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周淮安又嘀咕,“就这样了还揪着不放,人家都不见你了。”纪听白不和他争辩,和孟琼的这段感情里他偏执到病态。他漆黑的瞳仁盯着某处,目光幽深。他说:“还有机会。”这下一激灵,直接把周淮安给吓醒,他还算了解纪听白,“什么机会?你——你不会准备给你哥做三吧?”纪听白垂了眼眸,不说话。她是爱我的。纪听白这样告诉自己,他很清醒地认知到,和她在一起,哪怕见不得光,他也不会介意。烈酒的辛辣入喉已经无感,暴露的欲念开始蠢蠢欲动,他真的很想见孟琼。一场闹剧般的恋爱里,只有他在当真。如果这段感情没开始前,或许纪听白能催眠自己,能在她身边就很好,孟琼给他尝够了甜头,他就无法再回到过去的沉默。他爱孟琼,这种执念深入骨髓,可也憎恨她的欺骗。吹过来的风是温热的,在裸露的脸侧蔓延开来,像极了她说分手那晚的细密亲吻,流连地吸吮,离开后徒留下冷透的纪听白在原地,独身看完一整场纷飞大雪。整个身子后倒,背肌很快陷入冰冷的沙发,空气裹着浓郁的酒精味,纪听白平躺着眯眼,睫毛打在下眼皮,乌黑纤密,在眼睑染出淡淡的阴影,忍不住颤了颤。如难捱的每一刻,又想起来她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