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厉琛道：“家里有副临摹的，听江焕说，那副是我画的，我不记得了，但想必，这才是真迹吧！”“万马齐扑中，总得有人行歧路，逆大流，在蒙昧与垂死中发出呼喊。”唐慕笙沉沉道：“所以我觉得叫慕笙，其实从前叫慕声。只不过我妈觉得女孩子的名字应该文雅一点，就改成了笙。”她转头看着他，“其实这幅画，之前在你们家的，这副画……很早之前就被唐启明卖了。”的确是卖了，还是贱卖。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四岁，哭了很久，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启明腆着啤酒肚，把她外公最得意的作品拱手送给他人。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找这副画，可惜过去太多年，她又不知道买家。很明显，陆里琛也不记得了。“是你爸找到人，又高价买回来的。”唐慕笙道：“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还欠着老陆总一个道歉。”后来集团搬迁，唐慕笙重新回到这里，老陆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在复原外公的办公室，就让人将这幅画送了回来。“谢谢。”唐慕笙很是感激，“陆厉琛，从回国之后，我应该跟你们家说一声谢谢的！”只是如今，真相不明，她并不想看到陆家夫妇。“谢？”陆厉琛笑了笑，“唐慕笙，这本来就是你的，为什么要谢？”“可是……”“就当我们家替你保管了！”陆厉琛抢先一步，“其实本来就是要还给你的。唐慕笙，你不用觉得感激，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唐慕笙坦然，“好，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为什么要等到以后？眼下我就需要你的帮忙。”陆厉琛笑得爽朗。“你尽管说。”唐慕笙一派大方。陆厉琛果然不客气了，“我听说。你的国画水平是傅老先生亲自传的，临摹工艺更是无人能敌，画还给了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临摹一副？我自己那副，说实话，跟这幅差远了。”“这有什么难的！”唐慕笙欣然同意，她的书法跟下棋的确不尽如人意，估计学得最好的是画了。外公在世的时候经常夸她天赋异禀，寻常的画，她看几遍差不多就能摹个七七八八。这个时节地天气总是说变就变，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入了下午就开始电闪雷鸣。陆厉琛先替她铺好了宣纸。笔尖轻柔地落在白纸上，仿佛也落在了陆厉琛的心上，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划过一阵过电似的酥痒感觉。唐慕笙没有察觉，只不自觉地屏着呼吸，他很快没有临摹外公的画了，这是成年后第一次，整整五年了。陆厉琛的目光随着唐慕笙的笔墨游走，只见她好像特别紧张，神态又严肃，每收一笔，都愈发紧绷如弦，瘦削的背上，每一根脊骨都清晰可见。蘸墨，落笔，出锋，收笔。不得不说，唐慕笙用笔自如，白色宣纸上擦出大片黑色墨，然后再以朱砂随意勾上数笔，一匹奔马便栩栩如生。雨势不减，外头一片灰蒙蒙，令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陆厉琛探头一看，果能看见劲健的马蹄与张扬的马尾，一经凌厉的线条掩饰。八匹骏马很快落地生根，个个早已完美地与整幅画融为一体。画上还有一树红梅，开得铁骨铮铮。唐慕笙用朱砂寥寥点缀几笔，便是朵朵落花，猩红惊艳。陆厉琛点点头，“窥一隅而知全貌，画得真好。”“好久没画了，手有些生。”他站在她身后，两个人离得很近，唐慕笙觉得浑身不自在，便装模作样地背过身，假装玩弄书桌上的笔墨。陆厉琛问道：“只有画吗，不提个字？”“提什么？”唐慕笙反问。“最近这么晦气，讨个好彩头吧。”他淡淡回答，“你自己写，还是我帮你写？”唐慕笙想了想，自己提笔落墨，在白宣上留下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墨不离纸，几乎一笔而成。粗看字还可以，挺拔流丽，有笔锋有筋骨，但她没有谦虚，她的书法功底没有那么强悍，特别这是外公的办公室旁边就是一副他自己写的字。那么一比，唐慕生的意义华丽有余，挺拔不足，一下子呆板了。陆厉琛瞥了一眼唐慕笙的书法，笑了笑：“还不错，有点功底。但……不太完美！”“小时候被我外公逼着练过字。”唐慕笙垂下头，额发掩住眼睛，毛笔落在宣纸上，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写，“可那时候调皮贪玩，总是坐不住，画比字有意思，但是写字就无聊了，没好好练。”“不要紧。”陆厉琛贴身靠近唐慕笙，伸手握住了他那只握笔的手，说，“我来教你。”唐慕笙手臂不再用力，交由陆厉琛带着走笔，果不其然，但凭一只手仍能化腐朽为神奇，白宣上的字华然一新，变得流利而漂亮。这手字估计也得傅老先生指点过，起码有八分像。唐慕笙欣喜，回头去看陆厉琛，谁知两人靠得近，才转过脸，唇就碰上了。两个人站在那里没动弹。“唐慕笙！”陆厉琛突然叫了她一声。没等她回答，他就扑上来，一手扣在她的后脑上，吻得更加深入了。唐慕笙没挣扎，任由他抱着加深了这个吻。沙发上，他们自然而然地倒了下来。陆厉琛突然就想起来，在某个雨夜，他们也曾那么肆无忌惮地纠缠在一起。记忆就像是开了闸阀的洪水，铺天盖地地袭来。.com他咬了她一口，泄愤报仇似的，“唐慕笙，你当时就是那么咬我的！”唐慕笙的眼睛里水光潋滟，“你……你想起来了？”唐慕笙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一个离开很久的人终于又回来了。陆厉琛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吻过去，像是在给自己报仇。“陆厉琛，你是想起来了吗？”唐慕笙笙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