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毁凝形大阵,导致整个星光大陆朝着世界坠落的罪魁祸首,当然应该千刀万剐。然而司南宇却更明白,此刻第一要务,是乘此机会凿开世界,弑杀天道。因为后者才是可能让整个星河派荡然无存,尽数湮灭的力量。此局星河派无疑是做了棋子。司南宇却并不敢去深想。因为···能够将本命星辰示警蒙蔽的手段,那绝非等闲。一般而言,仅仅只是真仙阶层是做不到的。那需要蒙蔽的并不是独立的修士,而是一颗亘古存在的古老星辰。凡间的修士易欺,古老的星辰却极为伟大。而星河派修士的本命星辰究竟是哪一颗,本是绝密。被外人悉知的可能性更几乎不存在。如此细思之下,无论是跨越了星河派的传承秘法,窥得了本命星辰之所在,然后遮蔽了本命星辰与个体之间的真实感应,还是直接掀起了大量的迷潮,蒙蔽了星空传来的无尽气息···这都令人细思极恐。这也就让司南宇不敢深究。星河派固然强大、庞大,却又宛如这满宇宙的星辰,它们被共称之为群星,却各不相同,各自是独立的个体。某些时候,群星的力量可以拧成一股绳,但是那需要遥远的距离进行缓冲。强大···或是弱小?对于星河派而言,是永远无法完全探究清楚的谜题。在这一方世界的星河派内,保留的弑天凶物,是一件似枪似炮般的独特武器。它曾经由十几个不同世界的星河派修士,一同联手打造。耗费了大量的珍奇材料。为了攻破曾经的玄青门,星河派曾经也勇担急先锋。如今时过境迁,当初的联盟早已散乱。而这件专门为弑杀天道准备的强大武器,也封印在了星河派的驻地之内,逐渐成为了绝密。汇集亿万星光,消耗星河派数千年的积累,这件弑天武器,可以释放出连续三击弑天绝光,之后就会再次陷入沉眠,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自我修复,且汲取星光萃取能量。然而天道本身是无形无质,与世界融为一体的。所以,在弑天绝光爆发之前,司南宇必须先让天道显形,从虚无缥缈的概念,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个体形态。否则的话,强行发动,只会导致整个世界的崩溃与破碎。这不仅会扩大战争,让星河派与天下所有的修士为敌,更会承担起屠杀众生的恶业。如此恶业,便是身死轮回,怕是百世苦难,也无法偿还。司南宇手持星光汇集的长剑,只身置身与滚滚的天劫之内。虽只是元神修为,却在星光披身,背后的大阵加持下,化身为了星光下的星辰巨人。手中的星光长剑横竖切割。轻易便将滚滚的劫云,撕碎切割成了数个区域。这看似轻松的行为,却只是一种不痛不痒的挑衅。他在挑衅天道,吸引天道的化身现身。然后快速的锁住、定住那天道化身,再行屠天之举。天道当然可以不理会这种挑衅。但是星河派便可就此坠入人间···携带着能够弑杀天的武器,让天道永远的芒刺在背。而这样的妥协,也会不断的传播出去。当最目光短浅的普通百姓,都知道天不可畏,天不足惧。那时的天道,亦会同样崩解,失去其存在的价值与意义。除了柯孝良这种特别性质的怪胎。大多数的天道,都是众生余念的集合体。柯孝良斩出杂念,化作众生。而寻常的世界却是,众生的杂念,催生了天道。这杂念里,对天的敬畏有多少,天道便会有多强···反之,则会被无限削弱,直到消失为无。所以有时候,杀死天道的方法似乎又很简单。那就是芸芸众生皆为龙,皆信奉人定胜天,再也无惧天道命运,再也不担心天有不测风云。司南宇持星辰之剑逞凶,切割劫云,撕裂长空。星光笼罩的星光大陆,却像是一块星河里掉落的碎片,正要坠入时间,更迭万般气象。突然,一阵风,吹上了九霄之上,摇晃了无量星河。“天地外,乾坤中,唯有江山不老。雨中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万古断流。”一声轻叹,吹开了漫天的劫云。那无量的星光,洒落在白衣青丝的人影身上,却只是衬托出了其无比的骄傲。司南宇定住了身形。手中的定星盘飞快的旋转,想要判断出,眼前出现的这名男子,是否就是天道的化身。定星盘没有半点动静。“是个修士?”“他是谁?”司南宇只是刹那怀疑。天地间便突然传来了数名真仙的惊呼。“太玄子···?太玄子祖师!”从九玄山走出的真仙,却一眼认出了来者。外形或者外貌可以伪装。但是那股气势,那种虽为一介凡人,却敢藐视仙神,敢蔑视天地的孤傲,却是独有。没有宣告,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注视。一点寒芒起,司南宇只能退。他想起了这位曾经惊采绝艳的九玄山太玄子,但是在这一剑起之前,他并不认为太玄子真的有多厉害。毕竟世人不仅喜欢厚古薄今,更喜欢吹捧逝者。因为活着的人还有可能被击败,而彻底消逝的人,则永远不败。所谓太玄子曾为第一绝才,在很多人眼里,都只是九玄山的自吹自擂。然而此刻,司南宇才发现自己错了。不仅错了,且是大错特错。如果有人现在还要来质疑太玄子的实力,那他司南宇会第一个冲上去,堵住他的嘴巴。此时此刻,同样在观战的不少修士,也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只要对这个世界稍稍有些了解的人,就不会错过曾经那位惊采绝艳的太玄子。由太玄子所创立的九玄山,更是修行界里,唯一不是从玄青门崩解之后的时代里,由入侵者和背叛者所组成的万年大派。关于太玄子的真实事迹,因为间隔太过遥远,在现实中已经变得模糊。由九玄山粉饰过的所谓事迹、传奇,则太过刻板,也太过离奇,而不被更多广大修士所接受。唯一让太玄子近来为人所瞩目的真实事件,也还是十魔宗的白骨夫人,窃取了太玄子的一节手指,然后催生出精血,生出了一个白骨生。这样间隔万年的桃色新闻,曾经引得整个修行界都为之轰动。而九玄山也因此愤怒不已,屡次发兵十魔宗,想要夺回白骨生,却都无功而返。当太玄子出现在天穹,挡在星辰之下时,所有的修士,都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首先站出来的会是他。而且···太玄子不是在天诛之下灰飞烟灭了吗?天诛与天劫,可并不是同一件事。天劫是天赐予的劫难,既是劫难也是造化,且终有尽时。而天诛···是没有穷尽的。也就是说,如不彻底的灭杀此人,便永不停止落下惩处。可惜,这位太玄子不会给予任何的解释。如果他真如传闻之中的那么骄傲,又怎么会去做这样的解释?只会任由人们去猜测他为何会活着,为何会出现。而既然太玄子还活着,那所谓的白骨生···他又是凭什么生出来的?白骨夫人盗走的那枚指骨,真的属于太玄子?这些种种的疑问,对此刻的司南宇而言,都没有半点意义。此时的他,正面迎接着太玄子的压力,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让司南宇这位星河派的多年执掌者,都颇有些失了分寸之感。更加璀璨的星光,落在了司南宇的身上。与此同时,他所凝结的星辰剑意,也更加的凝实,更加的凶猛,激烈的咆哮,散发着清冷绝辉。面对太玄子给予他的压力,司南宇不再迟疑。他决定斩出手中的剑!管它什么传说,只要一剑劈下去,便可以得见分晓。太玄子腰间悬挂着青白二剑。了解他故事的人都知道,这两把剑,白色的叫‘云素’,青色的叫‘碧梳’。是太玄子以两位红颜知己的秀发炼制而成。时隔万年,红颜已逝,唯有青白二剑,依旧常伴身前。然而此刻,面对司南宇几乎是催动全力的一剑,太玄子却并未拔出腰间任何的一把剑。而是姿态随意地抬手于身前。食指与中指并拢,捏出一个剑指的形状,随后往前一送。星空若布匹,被这一指从中裁裂。那集齐了万千星光,携带着煌煌之势落下的一剑,却被两根手指,轻易的抵住,且再难往前进发一步。司南宇的额头上,冒出了原本不该出现的冷汗。随后被他身边炙盛的星光,完全的蒸发。“你不出剑?”“是瞧我不起?”司南宇此时心中的焦急,反而被平缓下来。原本被纷乱的形式所遮蔽的思考,也重新回归。他很清楚,无论太玄子为什么活着,此刻他出现的目的,都应该是为了阻止星河派坠落人间,避免天道亲自露面,处理此事。那么换一个方向去想,着急的应该是太玄子才对。因为即便没有他司南宇,星河派的驻地,那庞大的星光大陆,依旧还是会坠落。太玄子面对司南宇的质问,没有回答。他似乎依旧不屑于给出任何的解释与说法。“你不出剑···我会让你出的!”司南宇沉下了心思,抛开了杂念,开始以一个纯粹修士的姿态,面对传闻中的太玄子。此时,所有的浮躁,与所有的焦急,都被司南宇摒弃。他是一个真正老道的大修士。多年的修持,以及足够的见识,让他拥有非同寻常的冷静。他没有再坚持使用剑。星河派不是剑宗,对于剑没有任何的执着。掐动手印,摇晃星穹。那隐藏在亿万星光中的本命星辰,释放出一股奇异之力,与大量的星辰星光融合在一起。每一颗星辰都有它独特的特性。而拥有了本命星辰的星河派修士,就能利用这特性,赋予那些广泛的星光以特殊的性质。司南宇的星光中,附带的特性是重力。这是星河派的本命星辰特性里,最为常见的特性。往往十颗本命星,有四五颗赋予的,便是重力特性。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平庸。但是,平庸有时候也代表了康庄大道。一条路上走的人多了,那自然选择也就多了,风景也就开阔了,可以借鉴的内容,可以学习的目标,可以按部就班的方向,都足够的丰富。所以,有时候将平庸走到了高处,就是王道。强大的重力,朝着太玄子抵压过去。而这重力却并不平均。道道星光叠叠落下。有些星光施加的是百倍重力,有些星光施加的是十倍重力,有些星光却又施以反重力···。各种各样的力叠加、交汇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复合而又立体的重力大阵。身处其中的人,便定然宛如跌入了无法挣扎的沼泽,越是想要挣脱,便越陷越深。嗤啦!还是像撕裂布匹一般。太玄子还是伸出那一双手指。指尖的锋芒,明暗之间,闪烁的光芒,在星光的对比下,犹如萤火。却正是这萤火一般的光亮,让星光无妨,让重力成空。“欺人太甚!”司南宇心气又有了些许浮躁。随后双手一错。海量的星光,从他的双手之中扭成了两股。随后若星空巨剪一般,朝着太玄子凌空绞剪而来。由于重力的原因,巨大的星光剪刀落下前,太玄子的周围就已经出现了一个个细微的重力黑洞。坍塌般的力量,吸扯着太玄子的衣摆,就像是将他定身在绞刑架上,要将之处决。如此强大的星光法术,已经让不少凡间的修士,瞧的心潮跌宕,心中既是向往又是惧怕。暗想着自己若是与太玄子易地而处,又当如何抵挡如此可怖的进攻。曾经与司南宇有过交情的修士们,也都纷纷在内心中,对司南宇的评价提高了一个档次。即使是那些原本用看好戏的心态看着的真仙们,此刻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再一次的承认,星河派在无穷世界之中,有着他们独特的地位,是有固定缘由的。星光笼罩之地,星穹之下,星河派的修士,确实强大的有些匪夷所思。能够借助星辰之力,甚至与某一颗星辰宛如一体的他们,某种意义上···何尝又不像是那些星辰选中的‘神祇’?哗啦!这一次,太玄子挥动了衣袖。长袖若斧!随意劈砍。那黑洞就被劈碎,那巨大的星光巨剪,也被挡了回去。太玄子主动的一步踏出,腰间的剑依旧不曾出鞘,手中的剑光却已然凝形。此一剑,灿烂恢弘,星光在这一剑之下黯淡,天光在这一剑之下消容。所有人都还在回味这一剑的美妙绝伦,这一剑却已经完全的落下,没有给任何人、任何思维以反应的时间。面对这样的一剑,司南宇其实没有多余的选择。他只能退后!如果不退,那他将被轻易的劈开灵台,粉碎元神。然而这一退,就没了尽头。一剑!一剑!又一剑!那样惊艳的剑招,在太玄子的手中,却仿佛成了寻常。他肆意的挥洒之间,每一次出手,就都是妙到了极致的剑势。剑宗的修士们,已经组团观摩。且同时摆下剑形影壁,想要将太玄子挥剑的影子,留存在这些影壁之内,然后日夜观摩。司南宇如果不是背靠着正在坠落的星光大陆,背靠着整个星河派的驻地,有着大量的加持汇身。此刻早就败了。司南宇心中那一点争锋的意图,几乎要被彻底的黯灭。此时的他,只想拖延时间。到了如今这种局面,即便不能狙杀天道。便是让星河派无损的降落凡间,且保存弑天凶物,那便是完美的胜利。至于从今往后,只有有些黑夜,才可能见到朦胧的星光,星河派修士的个人能力进步,个人实力发挥都将大受折损这一点···就需要慢慢的消化,再想办法。看着太玄子撇开自己,独步朝着星光大陆走出。司南宇急忙想要阻止。他再一次的唤来了星光。流淌的星河,似乎就在他的挥洒之间,扭动如漂浮天穹之外的玉带。此时的司南宇,已经将元神催动到了极致。如同有人钻入他的灵台,定能看到他那已经出现裂痕的元神。有些元神修士,视宗门为私产,视同门为猪狗牛羊。却也有的修士,将宗门视为家,视同门为亲人。司南宇是后者。所以他不会允许太玄子靠近星河派的山门。流转的星河玉带,纠缠向太玄子,要扯住他的步伐。就在此时。太玄子终于拔剑了!随着一声透彻天地,震动寰宇的清鸣。那鞘中的雪亮宝剑,倒映出了无限风光,无限秀色。在这剑光照耀之下,司南宇眼中原本明亮的光,彻底的暗淡了。他甚至像是已经被吸取了心神。九玄山的修士们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欢欣。有些故事,他们自己吹着吹着也就信了,但是有些传说,却又连他们自己都质疑。遥远的传奇,就像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它象征着点什么,却又只是那一点什么。而现在···那被象征的一点点,却在快速的放大、清晰,然后呈现眼前。所有的九玄山修士,此时都陷入了集体的颅内高cao。他们幻想着些什么,甚至已经准备在关键的时刻,出手驰援自家祖师爷。然而太玄子却依旧只是独自走着,走入那一片星辉之下。玉带在剑鸣之后,消融崩解。坠落的星光大陆,也在斩下的剑光之下,崩解、分裂。星河派内,大量的修士集合起来,启动了各式各样的星光阵法。星光凝结的巨人、巨兽、洪流、山峦、星辰···这些全都接二连三的显现。本该是令众生胆颤的场景,此刻却成为了十足的背景。不见有剑动。但闻有剑鸣。随后这些星光之下的凝结物,便纷纷崩裂成星尘。“我持此剑!”“天人两绝!”“诸位以为是否?”太玄子横剑在星光大陆之外,却像是直接用剑锋,抵住了整个大陆的脖颈。此时,万声齐暗。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反驳太玄子。隐约间,一些真仙们,还在做隐秘的交流。“他妈的···这是什么修士?他成仙了吗?”“是天仙还是···金仙?”“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容得下真仙之上的修士?”“他还不是仙!我能闻到他身上衰老的味道,他竟然还有天寿。”“什么?这不可能!这样都不成仙?他难不成想走那条路?”“那条注定走不通的人仙之路?”众所周知,成仙超越凡俗,获取长生的方式一共有三种。又以这三种为核心,发展出了更多千奇百怪的法门和方式,却也终究万变不离其宗。但是总会有一些人,他们执着于一己之见,执着于不可能。他们无法舍弃纯粹的一个‘人’字,要用最原始,也最基础的‘人’之基础讯息,修成长生,成就不朽。这是一种极致的执着,甚至是一种无意义的执着。因为,哪怕是改换了一定的血脉,或是进化了新的身体讯息结构,灵魂归属本身没有改变,执着于身体的状态,有什么必要?有人却觉得有必要。所以坚守。当年的太玄子,之所以遭受天诛,就是因为他太强了!他太强,强大到世界无法承受,他却不愿离去。而世界又无法从他身上获取反馈讯息,跟着一起进阶。所以他遭到了世界的轰杀。而现在,柯孝良寄身在天道复刻出来的太玄子肉身内,以太玄子的肉身,催动的却是他的手段。在大量世界本源的加持下,这些手段的威力,当然格外惊人,且震慑全场。星光大陆上,漆黑的长枪,伸探出来。隔着遥远的距离,它看起来更像是古怪的炮管。而海量的星光,在那一点枪尖上酝酿。五彩斑斓的星光,最终在枪尖上,汇聚成了一粒纯黑。星空暗哑。一点纯黑,穿透了时空,在刹那之间,撞向了太玄子。那原本是用来针对天道,猎杀天道的武器,如今迫不得已,将一发绝杀之炮,用在了太玄子的身上。而此刻,内核为柯孝良的太玄子,看着那探出的炮管,目光之中流动着惊艳的虹光。这玩意···他看上了!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