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守得更认真,也更累。顾如琢驱车回了山顶,石亭他们已经吃好了出来轮守。顾如琢停好车,对他们说:“后备箱给你们带的饭,自己拿。”随后他回过头,轻轻叫程不遇:“起来了,上去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程不遇没醒。“没见过你这样的……”他低声说,“吃个糖包子,把自己吃睡着了。”顾如琢静静地望着他,指尖动了动。就在这时,姜风月他们几个赶来了,打开后备箱:“我的天,热的盒饭,太好了。我们在厨房把下午的豆腐宴热了热,可难吃了。”他们的喧闹声也戛然而止——是看到了后座还坐着一个人。“师哥,小师弟跟你一起出去的?”姜风月问道,“我还以为他累了去休息了。”“嗯。”顾如琢随口说,下车拉开后座车门。程不遇这下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他在车门外等他,于是知道是到了,跟着下了车,钻进他的伞下。“回房间睡,到点了我叫你。”顾如琢说。程不遇点了点头——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知道跟着他往里边走,随后上楼。……他们身后,姜风月、何浅、石亭、赵繁一行人大眼瞪小眼。“我没听错吧?”“我是不是看错了什么……”姜风月迷惑地道:“刚刚师哥好温柔啊,你们听见没?他叫他上去睡觉。这次虽然是师哥带他回来的,但他们以前关系是不是没那么好?”石亭思索了片刻:“师哥对咱们自己人不一直挺好的?”“倒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但你想想,师哥那种大洁癖头子,什么时候准别人睡他的床?他音乐室都不让我们进的好吧!”何浅说。石亭皱起眉,想了想:“可能因为这边师哥不常住?而且里边有个小套间的,安排个把人去住也没问题吧。”正在说话间,顾如琢从另一边下来了。石亭自信地对他们说:“不信你们看。我去试试就知道。”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叫住顾如琢:“师哥。”“嗯?”顾如琢丹凤眼微微眯起来,神情中有些疲惫。石亭说:“我有点困了,能不能借你的床睡一会儿啊?我记得里边还有个小套间。”他话音刚落,顾如琢皱起眉:“你第一天认识我?”石亭:“……?”“困了去睡酒店,楼上有客房,再不济睡车后座。老三腰伤,酒店给他开了专门的房间。”顾如琢无视了他,径直下楼,声音沙哑,“都多大人了,这点事解决不好,少添乱。”作者有话要说:二师兄何必自取其辱第40章 共枕眠程不遇回房睡了。这是顾如琢的房间, 他不知道顾如琢是在哪里休息的,或许就在这所别馆的其他什么地方。他乖乖听他的话,洗漱后换了干净的衣裤。他想着一会儿会有人来叫他, 所以并没有打算睡得很死, 就和衣躺在床上, 闭眼打盹。这种睡法很不安稳,睡得很浅, 时梦时醒,因为心里惦记着要起来下去轮换,心底总像是悬着一个警钟。此时他等待的或许已经不是睡眠, 而是等着谁来叫醒他。窗外雨停了下来, 程不遇把手机握在手中, 总以为自己睡了很久, 但每次浅眠后惊醒,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只过了几分钟。窗外雨停了, 房间中或许有人来打扫过,弥漫着一股很干净很清润的香气。快到中午,外边也安静了下来, 终于到了一天中难得寂静的时候。程不遇再次浅眠醒来时,睁开眼, 微微一怔。他望见床上多了个人。顾如琢躺在他的身侧,安静地睡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床很宽大, 顾如琢和他中间隔着一人多宽的距离, 面对他这边,同样和衣睡着, 没盖被子——或许是不冷,也或许是怕掀开被子会吵醒他。他向来璀璨多情的眉眼一旦睡着,也变得安静沉肃起来,显出一种与平常不同的凛冽。他应该也是很累了,睡着时微微皱着眉,一张脸英挺而安稳。体温隔着被子隐隐传来,沉而暖。程不遇看了他一会儿,往旁边挪了挪,随后小心翼翼地拎起被子一角,往顾如琢身上搭了一下。顾如琢要是冻得生病了,感觉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且说不定要怪罪到他头上。就是这一下,顾如琢动了动,漆黑的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那双令人捉摸不透的丹凤眼乌黑暗沉,带着睡意望向他。这眼神里没有别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也在困,来不及想如今是什么场景,他一睁开眼看见他,伸手就把他连人带被子卷进了怀里。他身上很热,气息滚烫。程不遇愣了一下,挣扎起来,往回缩,顾如琢半睁着眼,却跟着一勾,把他拉回了怀里抱着,毫无悬念地把他压住了。他压低声音说:“……乖。”这是个很舒服的姿势,他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好像他是一只柔软的抱枕。沉沉暖意汹涌而来,程不遇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回头去看他,却发现顾如琢的眼睛又闭上了。应该是还没睡醒。程不遇感觉自己身后仿佛拥着一团沉重的火,顾如琢微热的呼吸就抵在他脖颈间,吹得他很痒。程不遇静了静。高中时,他们后来睡觉,就常常是这个姿势。他们二人彼此已经习惯,但现在这样,怎么都是有些不妥的。程不遇又挣扎了一下,这次轻轻把他的手臂掰开了,才得以脱身。顾如琢这次像是仍然没有醒,程不遇抬起眼,又观察了他一会儿,这才小心地爬回自己原来的位置,睡了起来。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爬回去,身后的人就睁开了眼睛。顾如琢静静地望着他。青年白皙的后脖颈和乌黑柔软的发正对着他,那脖颈边还带着隐约的红痕,是他上次咬的牙印。程不遇这次睡了四个小时,起身时已经是下午,身边的顾如琢已经不见了,好像他半梦半醒间记得的一切都是个梦。只有另一边微乱的被子,才能让人确信他是真的来过。程不遇睡醒后起身,继续去灵堂中守着。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几天里,他们几乎失去了昼夜的概念,外边的天空永远是一种泛着青色的昏暗。第四天起灵,程方雪的遗体葬入皎山陵墓。山路上,扶灵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赴往最后的地点,北派人扶灵。其他人夹道相送。所有人身着黑衣,眉眼肃穆,走过这一段路,棺木落地,随后再进行默哀。一切流程结束之后,众人再各自散去。山道边,人们都看见了扶灵的队伍。北派人扶灵,顾如琢站位最前,一路护着中心抱着遗像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长得非常标致,一张脸白净漂亮,他身姿笔挺,气质极好。这两天前来的宾客,不少人都见到了他,但没有人认识他,问来问去,也只知道是北派的关门小弟子,但姓甚名谁,什么来历,不论是北派人,还是程家人,都讳莫如深。散场后,不少人低声议论起来。“姓程是么?”“是的是的,那孩子好像叫程不遇。”“程不遇?程家人么?”“像是不从程家小辈的字,说不清。他和程老爷子有几分像的。”“是有几分像的。谁的孩子?”“只像老爷子,看儿女这一辈又不像了,程家小辈没有这么漂亮的。”“胡导,您知道吗?”有人问站在一边的胡轻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胡轻流和其他人一样,在注视、打量着程不遇,片刻后,他道:“这件事恐怕要问如琢。他这么把人带在身边,瞒了我们这么久,只看他是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明白告诉我们了。”“不过……”他眯了眯眼睛,“这么一看,是个好青衣的样子。”……细雨微风中,人群渐渐散去,大多数人打道回府,还有一些关系亲近的回到别馆中闲话。程不遇立在雨中,低头俯身,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随后抬起眼看身边的顾如琢。顾如琢为他撑着伞,低头望着他,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你先留一留,遗产听证会需要你出席,等遗嘱分配的事情结束后,我让人送你回去。”程不遇说:“好。”遗产听证会持续了很久。程不遇本身对遗产没什么兴趣,只知道整个听证会的,都是程家人和顾氏的争夺,还有程家人内部之间的争夺。会议氛围压抑、紧张而激烈,只有他一直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