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良君身上的煞气已经全然没有收敛,却见岑远这处根本没有神色紧绷,甚至故意佯装镇定的模样都没有,而是,真的眸间轻松。两人眼神中的博弈和试探,一个凌冽张扬,一个泰然自若,但怒意噙在眼中的信良君早就已经输了一筹。岑远也继续平静道,“离这么近,信良君这次总该看清楚了?总不至于,除了天子,信良君眼中看不到旁人?”岑远这句一出,就连郭维额头都冒出涔涔冷汗。信良君却如同被他扎了死穴一般,狠狠看了岑远一眼,沉声到,“岑远,我记住你了。”那警告的意味,似是烈焰一般,要将人吞噬殆尽,偏偏眼前的是清流。岑远礼貌颔首。在郭维以为要无法收场的时候,信良君看向涟卿,一字一句道,“殿下!”涟卿眸间轻轻颤了颤,信良君又瞪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没有再看向马车这处,而是跃身上马。郭维等人,包括涟卿都舒了一口气,只有岑远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方才一幕插曲,算是雨过天晴,出行的队伍开始陆续前行。马车中,岑远没有再提背书的事,两人都在案几处,各自低头看着书。涟卿不时抬眸看他,不知道他先前是怎么做到黑云压城,却些许都未慌乱的……她方才其实,最后连呼吸都屏住了。涟卿出神时,‘没想好’脚下一蹬,从马车中跳上案几,又从案几上挤到了岑远怀中。涟卿看他,他似是并不在意‘没想好’如何。它挤到他怀中,他则一手握着书册,一手轻轻摸着它的头。‘没想好’舒服得蹭了蹭,他也一脸闲适惬意的模样,而后,又伸手去够茶杯。涟卿眨了眨眼,总觉得何处不对,然后低头看向自己跟前时,才恍然想起那是她的杯子,他的在另一侧,他光顾着看书,没留意。涟卿刚想开口,他唇间已经贴上。涟卿眼巴巴看着他手中的,案几上的两个茶盏,心中有些懊恼。让她稍后,喝哪个呀……喝哪个都不好。马车中,涟卿轻叹,她是很少见岑远这么认真看着书,白日里她大多在朝中,宫中,政事堂,见他的时候也多在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哪里像眼下,就在晨间,旭日东升的时候。晨曦微露映在他脸上,映出一幅精致而专注的轮廓……又是另一种,她早前没见过的岑远模样。很好看,也,看不厌。她唇畔莞尔。“殿下看着我笑什么?”忽然,案几对侧开口。涟卿微怔,他也没抬头啊……涟卿不信,“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他唇畔微微勾起,轻声道,“猜的。”涟卿感叹,“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他笑了笑,一手握着书册,一手重新摸着‘没想好’的头,轻声道,“不难猜。”涟卿一幅不信的模样,托腮看他,“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话音未落,他温声,“我。”她眸间微滞,等反应过来时,耳边都是他指尖翻过书页的声音,似春燕掠过心底,泅开道道涟漪。第032章 针锋相对涟卿没有应声:“……”他抬眸看她,她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正好与他四目相视,一瞬间,脸颊两侧浮上两抹绯红,连她自己都察觉的那种脸红,顿时,她尴尬得不能再尴尬。他看了看她,低头避过她的目光,轻声笑了笑,“哦,那我猜错了。”涟卿:“……”明知他是特意解围的,但涟卿还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应他才好。他继续一手握着书卷,‘认真’看着书卷,一手若无其事得摸着没想好的头,也没抬眸看她,但她看到他唇畔的笑意。“看书吧。”他温声。不逗她了。他余光瞥到她立即低头。两人就这么坐在对侧,安静得看着书,都没有说话;但仿佛原本也不需要说话,就这么安静又默契得在一处,连翻书声里都带着夏日特有的暧昧气息……‘没想好’一会儿在他怀中,又一会儿在她怀中,再一会儿,又在案几上打盹儿,耍赖,撩闲,什么都有……涟卿想伸手把‘没想好’抱下来,不要它在这里这么闹腾,但‘没想好’正好又讨好得往岑远脸上蹭。涟卿:“……”不是往他指尖,也不是往他身上,而是往他脸上亲昵蹭着。涟卿莫名脸红了。在她以为岑远要将它抱开时,岑远却笑了笑,也没动弹,宠溺道,“磨人。”涟卿:“……”涟卿脸色莫名红透。正好马车缓缓停下,郭维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殿下,太傅,到歇脚处了,避过晌午再走。”涟卿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晌午了,晌午日头态度,所以在歇脚的凉茶铺子避开,也简单用口午饭再出发的意思。感觉到岑远目光朝她看过来,她赶紧低头抱起‘没想好’,佯装无事道,“走了,‘没想好’,下马车休息休息。”她抱着‘没想好’下了马车,岑远在身后启颜。……马车缓缓停下,信良君这处也刚好跃身下马,副将来他跟前牵马的时候,他远远见到马车上帘栊撩起,涟卿抱着怀中的猫下了马车。信良君顿了顿,不由皱了皱眉头,厌恶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走开。涟卿正好尽收眼底。涟卿不由低头看了看‘没想好’,“你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涟卿想了想,“难道是……你好看?”‘没想好’喵了一声。等到涟卿在茶铺落座,周围都是禁军值守,凉茶铺子也都是禁军和东宫随行侍奉的人接管。青鸾和云雀端了凉茶,还有点心上前,柯度从她怀中接过‘没想好’,岑远也撩起帘栊从马车上下来。“太傅。”瓶子拱手。岑远轻嗯一声。岑远同涟卿一处落座,信良君不想同涟卿一道,但这么多人看着,分桌坐又不好,所以借故在马厩处饮水喂马。郭维上前,“殿下,太傅,约莫在此处暂歇一个时辰,避过晌午再上路。”涟卿点头,“郭将军辛苦了。”“应当的。”郭维说完,又转身往信良君这处去。这么多禁军看着,总不能单独留信良君一人在一处。“信良君倒是对郭将军没有太多芥蒂。”涟卿目光看向马厩处。岑远收回目光,端起手中茶盏,“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武将相惜。”涟卿似是明白了些许。目光再次看向郭维同信良君一处的背影,稍后,又收了回来。……再过了些时候,暴雨忽至。郭维上前,“殿下,太傅,可能要等这场暴雨过去再出行,看模样,许是要多等一个时辰。”涟卿颔首。原本就是去往鸣山的路,暴雨之下,是不好走。说的是一个时辰,但许是未必。周围大雨如注,‘没想好’有些焦虑,往涟卿怀中蹿。‘没想好’怕下雨天。涟卿也抱起它,看着山中大雨滂沱,不像一时半刻会停下的迹象,不知道眼下该是听雨好,还是逗猫好,还是看书册好。‘没想好’在她怀中,用爪子上的肉垫踩着她,好像这样有安全感,也好玩。一侧,岑远唤了声,“陈壁。”陈壁会意。涟卿见陈壁撑伞去了马车处,很快,又从马车中取了东西折回。“陈壁取什么?”涟卿好奇。岑远看她,“打发时间的东西。”等陈壁到了近处,涟卿才看清,是煮茶的器皿,涟卿目露微讶,“你会煮茶?”岑远看她,“会一些。”煮茶是风雅之事,岑远又是名士,会煮茶也在意料之中。但在东宫这么久,涟卿没喝过他煮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