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你说这个啊,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万正兴笑叹一声,动了动身子像妻子一样平躺,解释道:“他们俩旧相识,怀安见三郎孤苦无依, 加之年岁又小, 出手帮衬一把再正常不过。你跟娘不也时常对三郎嘘寒问暖?”“那不一样!”李氏微微提高音量,“即便再情同手足,也不会像刘家兄弟那般事无巨细样样周到。”她又非未经人事的闺阁少女,如何瞧不出刘怀安对上三郎时眼中的深意。不过这些话过于露骨,她没好意思跟丈夫直刺刺讲出来。万正兴经妻子提醒, 拧巴着眉头将刘怀安和颜溪相处时的细节处努力回忆一遍。发现两人相处时的确实过于亲昵了些, 妻子如此郑重提起, 难道是察觉出, 万正兴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怀安对三郎有……有分桃之情?!”说完,仿佛被自己的话吓到, 连忙摇头否定,自我反驳道:“不可能, 怎么会呢, 怀安对谁都仗义。他和三郎只不过比较投缘,兄弟情义难免深厚些……”李氏见丈夫虽嘴上反驳她的看法,实则心底已经动摇, 放低声音娓娓道:“你想啊,既然两人之前认识,那为何三郎搬来大半年没见刘家兄弟的人影,偏偏那次来咱家之后忽地亲近起来。”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刘怀安租房之事,忙转到这面上:“还有租房的事,从西水门乘船到东水门不过半柱香功夫,用得着花冤枉钱另居一处?如今看来,八成为接近三郎而故意为之……”本来已开始起疑的万正兴,此刻听妻子有理有据分析的剖析,心中得天平越来越倾斜。暗暗痛惜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又非娶不到媳妇儿,怎么会有这种怪癖呢。不行,一定得帮他掰过来,走上正途,不能任由不管。万正兴为之可惜的同时,决定出手挽救好兄弟一把。“明儿我寻个合适时机,劝劝怀安。”“咱们总归是外人,他若铁了心如何听你的劝,要不给他家里透个信?”以李氏的想法干脆让人搬离算了,省得最后闹得大院人尽皆知,风闻不好。“那怎么行,这样做岂不是明摆赶人家走嘛,当初是我提议要怀安租进来的,此事我来办。”“记得把话说得隐晦些,毕竟三郎在那搁着呢,我瞧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都是他厚脸皮纠缠。”李氏嘱咐道。在她心目中,虽然颜溪不符合女婿的人选,但位妨碍单纯喜爱他为人。刘怀安跟颜溪相比,李氏自然倾向于后者。“那是当然,再说这种话能直接了当的讲?”万正兴打了个呵欠,唔哝一句。入梦前清醒的瞬间一个想法闪过脑海此刻酣甜入睡的刘怀安尚不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又要面对拒亲的戏码。上元节前没什么重要事情,清晨一大早万正兴就想起昨晚跟妻子谈起的正事,决定去找刘怀安谈谈。……“怀安,房里物什都添置齐全了?今儿若有空咱们去里城瓦子里转转?节后可没这般悠闲了。”得知刘怀安的特殊喜好后,此刻面对他时万正兴蓦然有些不自在,怎么看也无法想象俊秀爽朗的兄弟竟然心悦的是男人?再过几日就要出门做活,刘怀安想趁空暇时间多跟颜溪相处,于是未做思量,张口便要拒绝。话没出口却见万正兴直勾勾紧盯自己,眼神带着探究,手下意识地摸摸脸颊,犹疑问:“怎么了,万大哥,脸上有东西?”“哦……哦……没事,就是问问你去不去里城逛逛。”万正兴赶紧收回好奇的目光,眼神闪烁不敢再望他,结结巴巴回道。“谢谢万大哥,不过我屋里尚未拾掇利落,等过节叫上三郎,再一起吧。”刘怀安笑了笑,摇头推辞道。万正兴一听他提起颜溪,立马急了,将之前告诫自己的话抛之脑后,扬声怪责道:“你老跟三郎呆一处算哪门子事儿,他又不是你的小媳妇儿,整日想黏一处!”刘怀安听他说小媳妇儿,脸轰然一下像熟透的虾子一样红透,从错愕中反应过来,急忙辩解说:“万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看三郎整日忙着出摊,身边连个亲近的朋友都没有才如此顾念他!”万正兴说出那些话后,已经后悔不该弄得这般尴尬,他握拳咳咳两声以缓解窘迫。暗说幸亏是在房里,若在院中指不定全院的人都晓得刘老弟对三郎有不干净的心思,到时岂不炸开了锅。“怀安,万大哥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三郎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瞧那小子是个有主见的,你一番好意指不定人家心里烦着呢。”刘怀安听他这一席话,不由沉思起来。是啊,从始至终好像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缠着小溪,从未想过人家烦不烦厌不厌。现今她做男装打扮,都让万大哥他们多想。小溪总有一日恢复女儿身,到时让周围人如何看她,背地又怎样污言恶语编排。想到那种情景,刘怀安后背冒了层冷汗,暗骂自己差点因私心害了她,太莽撞了!刘怀安深思时,万正兴借着喝茶间隙偷偷观察他的神态神色,见对方一副懊恼羞愧的模样。便断定他的确对三郎有肖想之意,轻叹一口气,那么多姑娘不喜欢偏偏然上这种毛病。自省后的刘怀安,神色郑重地对迅速收回视线装作正经喝茶的万正兴说:“万大哥,你说得对,各人有各人的生计要忙。三郎岁庚迟我两岁,已能沉得下心经营买卖,我应向她好好学学。”“这就对了嘛。走,你嫂子饭做好饭了,咱们一起吃了去瓦子听书。”万正兴虽对刘怀安能如此快的翻然悔悟不怎么相信,但有了良好的开端,以后肯定能改掉毛病。“万大哥,我还是不去了……”看万正兴又想炸毛,马上出声解释:“你放心,我绝不会再无顾去烦三郎,实因之前你教给怀安的东西还未彻底弄清楚,再不琢磨节后就束之高阁了。”实际上万正兴约他出去的目的是想商谈帮他说亲之事。可眼下看来缓两日再说也好,万一把人给逼急了反而坏事。第33章 再逢大勇近日颜溪虽……近日颜溪虽然对刘怀安莫名疏远有些不解, 但随着上元节临近生意一日火爆一日,每天早出晚归根本没精力多想。与此同时暗中关注刘怀安行为举动的万正兴夫妇见其尚算安分,对颜溪的态度较以往正常不少, 于是暂时放下心来。想着上元节过后, 情况会更好点, 或许刘怀安喜欢男子只是一时兴起,翻然悔悟后便自行好了。“三郎,今儿过节,就别出摊了随我们一道去瓦子耍,晚上去灯市观灯。”刘氏瞧颜溪一人过节怪冷清的, 笑着道邀他。“是啊, 三郎,据说今年的相扑特别出彩!”因刘怀安回自家过节没在,无需担心两人走得太近,故万正兴也颇为热情地出声。李氏瞅见女儿香兰满脸雀跃地注视着颜溪,没好气地嗔了她眼, 不过终是没说反对的话。别个一家齐齐美美欢乐过节, 她跟去算什么事儿, 颜溪微笑着婉言谢绝了。虽谢绝了万家的好意, 不过颜溪同样打算上元节歇息一日劳逸结合,让自己轻松轻松, 生活虽苦也要有仪式感。白日逛灯市确实没什么意思,决定去万正兴推荐的瓦子里消遣, 之前她去过两次, 因娱乐种类繁多没逛完,这次前去接着转。年年岁岁景相似,岁岁年年心境却不同。无论外城还是里城, 街道上喧嚣繁华的情景同去年差不多,行人摩肩,马如游龙。颜溪从牛皮纸袋掏一颗热腾腾散发出甜香味的炒板栗,手口并用粗放地剥开,丢进嘴里。与此同时眼睛飞出星光不停搜罗美食,今儿她要悠闲地享受旁人的服务。刚进入瓦子里,便听到一浪接一浪的嚷喝声压过其它杂声,颜溪心中好奇,慌忙将手里未吃完的零嘴塞进褡裢,费劲拔开熙熙攘攘的人众,往生源处走。循声找到相扑表演的场所,尽管场地宽阔,但却已经挤满了看众。放眼望去颜溪发现其中九成九为男性,踮脚翘首目不转睛紧盯高台上的相扑表演,面上的神色丰富多彩。惊讶于众人反常举动,站在最后方的颜溪,眯起眼睛打量高台上缠抱打斗在一起的赤膊相扑,仔细端详才发现原来竟是两名女相扑。颜溪恍然大悟,难怪在场的男性观众如此疯狂,甚至有些口出秽语,竟然是女相扑表演,上次她来的时间晚只看了场男相扑比赛,而且还投了注。颜溪掂着脚看了会,由于累眼又费力,坚持没多大会儿便受不住了,便到对面钱庄花二十文钱投了注。上次投十文挣了十文,这次颜溪脑子一抽竟押了一赔五,刚接住凭条就有些后悔了。若没押中可得赔一百文钱啊,得辛苦卖二十来碗汤饮,才能把输得钱给挣回来。想到那种情况,颜溪悔得直想打死自己,暗暗警告无论此次赢否,以后都不可再玩赌博游戏。离出结果尚有不短的时间,心里担忧相扑投注的胜负,颜溪没心思在瓦子里挤来挤去,准备外头转悠会再过来兑钱。从瓦子里走出没多久,颜溪忽然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侧头一看心头猛地一慌。“大勇?!”视线稍稍偏移,瞥见其身旁立着的少年,更为慌乱。第34章 叙旧(捉虫)全生的纠结“颜二哥, 真的是你?!”大勇见自己没认错人,顿时喜笑颜开,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颜溪定了定神, 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尽量轻松自然。见身高窜了一截的大勇胳膊上跨个竹篮, 其中装着小半篮梅花枝条, 便知他仍然在卖花,于是问道:“卖花呢,你们几时来的?”“我俩刚来不久,想着瓦子附近人多,卖的快。”大勇笑呵呵应言, 又问颜溪:“二哥现今做何营生?”“我?”说话间颜溪被往来的路人挤得趔趄下, 紧邻她的大勇急忙扶住。身形稳住后,环顾街道左右,她很快随手指向距其十几米处的茶馆说道:“路上不是说话的地儿,去里面歇歇脚,我请你们吃茶。”“怎么能让二哥破费, 卖花挣得有钱, 我请二哥!”大勇摆手慌忙道。一直未说话的全生压下心底复杂的感受, 接着大勇的话茬:“二哥年岁长于我俩, 理应由我们来请你。”颜溪忽听全生也跟大勇一般称呼自己“二哥”,惊讶望向他, 撞上那来不及遮掩的异样眸色时,心口忍不住一滞, 难道身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