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天气很善变,雨总是说下就下。她看着窗外的雨,渐渐有几分失神。那是个晚自习课后,下着大雨。她那时住校,也一贯走的晚,想在教室里多学一会。等到巡视的老师过来催促,她才收拾东西下楼。到了楼下,才想起来自己没带伞。在理科楼的楼下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用手里的课本挡一挡。却发现踩着铃就走了的曾忆昔,忽然又回来了。她有些意外。曾忆昔站在台阶上,说了句:“我东西落教室了。”她回了句话:“可已经锁门了。”曾忆昔“噢”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地伸过手,“给。”他手里拿着一把伞。她愣了愣,没立刻去接。“你淋了雨要是感冒了,不是要传染给我?”曾忆昔说。“……那你怎么办?”“我不会感冒。”他神情倨傲的说了句没什么常识的话。怎么会有人不感冒?“那我回宿舍,拿到伞,再还给你。”她很快想到一个可以周转的路子。话音刚落,曾忆昔笑了声。“欸。”他语气吊儿郎当地,“你直接让我把你送宿舍楼下不就行了。”“……”他说的,好像她有想让他送她去宿舍的想法似的。但稍作思考,其实也觉得他这个方法更简便得当。直到和他共撑一把伞时,才觉察出异样感。伞下空间逼仄,他身形高大,更显拥挤。还有他天生那份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也如这个时节的风雨,倾盆之势的压了过来。她心跳的有几分快,不自觉地将书本往心口处压紧。眼角余光不自觉地往他那边撇,但不敢冒失,只小心翼翼地、轻轻浅浅地落在他握住伞柄的那只手。凸起的骨节和一道道经络,都清晰分明的被她收进眼里。走回宿舍楼的距离没那么长,但她却觉得走了很久。那一路上,他们什么话都没说。雨水浇落在伞面,脚步落在水泥路上,长风扫过林木,以及十几岁的那份悸动……谱成了那个夜晚的曲子。至今想起,音色都还很清晰。到宿舍楼门口,她看到曾忆昔肩侧湿透了。她想给他拿包纸巾。他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她赶紧进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传染给他。……思绪又飘到一个晴日的傍晚。天空像是泼了油彩。他们俩在楼道里不凑巧的遇上,但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曾忆昔在前,她在后,始终隔着距离。她没跟他说话。直到拐角处,曾忆昔停住脚步,虚靠着墙,等她上来时,闲闲地喊了她一声“江月稠”。她抬眸去看他。他眉眼噙着几分笑意,像是故意捉弄人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看到我躲什么?”她一时语塞。他却更直白,直白到有几分不要脸,“江月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曾忆昔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一个激灵。说了句“没有”,她蹭蹭地踩着楼梯,回到了班上。没过几天,她在桌上画了道三八线,做出和他进水不犯河水的势头。后面,曾忆昔胳膊肘越线的时候,她就拿笔帽戳戳他。有时戳的轻了,他还没什么反应。她只得再戳两下,然后出声提醒。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哼一声,然后再缩回去。江月稠嘴角弯了弯。这就是她那些年和曾忆昔的故事。虽然有过悸动,但她一直活得都比较理性,没有放任这份情思过渡泛滥。最多只是脑袋放空的时候,在一堆稿纸里抽一张出来,在苍白的纸上写下一句:“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这是他们名字共同的出处。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曾忆昔站台上,声音懒的没个人样,“‘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那个‘忆’、‘昔’。”她坐台下。心说:“好巧。我也是。”不过一阵风吹来的功夫,她便从无思状态清醒过来。空气里多了一抹淡香,她抬眼,对上曾忆昔打量的目光。他一手抄在兜里,眸光落在她稿纸上,她将纸揉成一团,塞进桌屉,然后继续做题。他嘲讽:“写情书呢?”“才没。”她回嘴。他哼笑一声。她后面再也没写过。朦胧的情愫,如实验严谨正派的校风所愿,被一堆堆作业、一次次考试蚕食压制住了。直到那三年结束,也没闹出什么动静。但她知道,她确实对曾忆昔有过好感。即使不算炙热,但也真诚。当时如临大敌草木皆兵,如今却觉得根本没什么要否认的。谁年轻的时候没对一两个人产生过好感呢。——曾忆昔刚冲完澡,裹着条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发梢还未擦干,噙着几滴水。他拿起手机,收到李志的消息。李志给他发了个mp4格式的文件。他回了个:【?】【不听你会失去九个亿的。】李志很快回道。曾忆昔懒得理他。半天没见动静。李志又发来:【是你同桌桌唱的歌,快听听。】曾忆昔嗤了声。江月稠会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都能唱出《黑猫警长》的味。他知道李志在胡说八道,不知道这事逼发了什么玩意过来。又走近卫生间,拿起吹风机,风筒吹了一会儿,头发吹的半干,他坐在床上,眼角余光却又瞥着这条消息。鬼使神差地,竟点开了文件。沉寂的房间顿时像被塞进一个被疯狂击打的大鼓。“江爷。”“你是喜欢过曾忆昔吧?”“……嗯。”第26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房间的窗帘拉的很严实, 隔绝了沪市的繁华夜色。屋里只开着一盏床前灯。